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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浅觉得近日程府很不对劲。

或者说,只有她一人觉得程府不太对劲。

她总觉得程府外有人日日不时爬上墙头来偷窥,每每和小姐出府也总是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她们,但锦书因着周寻生死未卜日日消沉,哪里来的心思会注意到这些。

觉浅不放心,还将此事同府中上下说了一道,可是徒劳,并未引起丝毫的重视,相反地,所有人用无奈的眼神看她:“小浅,你现在怎么整日里神经兮兮的?”

她指了指自己,迟钝的说道:“我?”

被她拦下听她说话的小姐妹摇了摇头走远了,留下觉浅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怎么一个个都不相信她呢?

于是傻傻的姑娘便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念头势必要揪出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府中上下都不信她的话,她也就只好自己去找出来。

结果这一日还当真就故意演了一场戏将这日日趴在墙头偷看的人给捉了个正着。

看着眼前蒙面掉下墙头落在后院的狼狈男子她鼓着脸努力憋笑,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豪不留情面的笑了出来。

她早先便做好准备在墙头泼洒了许多使得人站不住脚的滑腻之物,想必他是又想翻墙头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吧,可是这也就罢了,他落地的地方恰好是个狗洞,不知什么时候狗留下了排泄物,眼下他跌在这里,可是真正“惹了一身骚”。

觉浅笑得肚子都痛,一手指着他,一手插着腰笑得前俯后仰。

周随整张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方要施展轻功出府,想到什么有些后怕还是万般不愿的转过身道:“劳烦姑娘带领在下出去,行个方便。”

“咳。”觉浅逼着自己正经些,板起一张脸故作严肃,“你是何人,为何要日日趴在墙头偷看。”

周随闭上嘴,着实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行了礼:“实在是对不住。在下并非图谋不轨。”

“那你为何要青天白日蒙着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小姐?”

觉浅此言一出,周随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着实是因为喜欢她家小姐,只是这喜欢的却是另有其人啊......

她目光灼灼盯着他,周随不习惯被人这样看着,以为是自己的面巾哪里没有掩住,便别过脸不自觉地将面巾扯了扯。

“我从前看那画本子和街上说戏的先生说,蒙着面纱的大多都是翩翩君子或者风华绝代的美人,你该不会也......”她注意到周随的动作,嘴上这样说着,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才子佳人的翩然风度和样貌,伸手竟然想去揭他的面纱。

只是可惜,她的手才抬起来一半还不等触到面纱就被周随捏住了手腕,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用力。

直到觉浅皱着脸忍不住痛呼出声他这才堪堪松了手,明知是自己理亏又不晓得如何致歉。

转身欲走,觉浅这下子眼疾手快的就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然后下一刻看到转头的人的脸却一下子语塞了:他的脸骨相生的是很好的,看起来骨肉匀称,轮廓分明,那双眼也格外深邃,唯独那脸上却有一条骇人的疤痕与这张脸格格不入。

觉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的疤痕,但想来周随应当是误会了什么,因为他很快地从她手中扯回了自己的面巾急急的重新系好:“后门在哪儿?”

觉浅反应了一下往后院某处指了指,周随很快就离开了。

周随以为是自己脸上的伤疤太可怖丑陋吓到了姑娘,殊不知觉浅只是想问问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弄得而已,姑娘叹了一口气想着:下次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才是。

周随一路回去的步子匆匆,身形很快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他只觉得这一路上似乎人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比从前多了许多,于是莫名的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他有意无意的觉得那目光都纷纷落在了他的脸上,像一柄锋利的刀子,破开他面上的面纱,然后打量着他面纱下那张形容可怖又丑陋的脸,让他费尽心思掩藏或者说从前几乎不曾在意过的容貌在这些行人眼里变得无所遁形。

他步履又加快了许多,目光仍旧像胶着在他的脸上:是不是面纱松掉了?

他想着,将面纱往上扯了扯。

这一面过后,周随开始日日出去都不忘系上面纱。

而这一日过后,觉浅一直想找机会见到周随和他说明当日缘由,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因为自从那一日过后,觉浅没再见过周随。

几乎是隔了许久,时间长到觉浅都快觉得那一日许是自己做了场梦梦里见着了周随这么个人,可周随偏偏就出现了,或者说出现得还万分的合时宜。

因为她家小姐瞧着是个模样乖巧的,但其实是个倔性子,心里头很有主意,偏偏就不信周寻已经死了,四处去打听周寻的消息。

“小姐,这么大的陨都,我们往哪儿找啊?”

锦书正色道:“再大,有心找一个人,总是能找到的。何况他模样生得出挑,细细打探总能有消息的,再不济,我便临了他的画像拿去对比着四处问,就不信这般还寻不见。”

她不知说些什么好,锦书认死理儿,旁的怎么劝都不听,周寻的事儿,除非是她亲眼见到,否则怎么都不可能信。

可若是周寻还活着,又为什么偏躲着小姐让她这般苦找呢?

她想不明白,这个小姑娘脑子愚笨,时时转不过弯儿来,这么复杂的事情不是仅仅凭她这样的脑子能想得清楚的,只是她好不容易从这里面琢磨出了这样的一点儿蛛丝马迹又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往外说出去,实在是难受得紧。

也因为她唯一能想得清楚的是,这个结论一旦说出去,她家小姐一定会觉得心里难受。

如若不然,为什么这会儿单单是和她说着,眼睛里就不自觉笼起一汪水汽,待那水汽消失时,只有憋得通红的眼角和鼻尖儿?

但觉浅不知道找一个人的滋味儿是怎样的,也不知怀揣着一点儿渺茫的希望等别人是什么样的,只因她迟钝且涉世未深,尚未品尝过情之滋味,便也不懂那到底是一种怎样让人百味交加的感受。

只是整日里陪着锦书四处无望的找着,问及一个人眼里落下去的光,总会在问及下一个人时重又整理好情绪重新亮起来,然后长此以往孜孜不懈。

有个穿着得体的,在长街旁蹲着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瞧了她们许久,见两个姑娘就这么寻人,心里头起了点儿心思。

于是起身向着二人走过去,先是一拜,锦书完全已经是陷入魔怔了,眼下是逮着人便问,生怕会错过半分希望,见那男子过来,描摹着印象里周寻的模样而后向他打听:“请问公子可有见过此人?”

他的目光先在锦书浑身上下毫不吝啬地打量了一番,唇角一边显露一点道不清意味的笑来,低了下头摸着下巴沉默了。

锦书见他这副神情以为是此人并不知,心想着定然也问不出什么了,回身就要离开。

可是男子一眼看出她的去意,一只胳膊伸出拦住了她:“我方才仔细的想了想,我大抵的确是见过这么个人的。”

他脑子里过了几遍方才锦书说的话,挑拣着其中几个他认为关键的形容词出来。

锦书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忙问道:“敢问公子,他现在何处?身上的伤可有好些?”

那男子皱起眉,随后又很快地舒展:“他伤得极重,所幸我路过将他带回家中,这才得以保住他性命......”

见三言两语轻易就获得了锦书的信任,也估摸着锦书有意继续打探,他便趁着眼下这个极好的时机偏了偏头一手伸出来,拇指有意无意的在食指指节处摩挲着。

锦书很快会意,掏出腰际的荷包抽开抽绳想从里面拿出来几锭银子,想了想又重新将抽绳拉好整个荷包递给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这些算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公子能带我去见他,过后我会再向公子好好以表谢意。”

男子没忍住将荷包扔起来在手中掂了掂,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嘴里一边应承着“好说好说”一边要将荷包往自己怀里塞进去。

可是他这动作还没来得及施展,手中的荷包却一下子不翼而飞了。

速度快到就在一瞬之间,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便很用力的眨了一下眼而后睁开,可是荷包仍旧没出现在他手上。

这傻眼的一瞬间他终于想起来往姑娘那边瞧一眼,却见那荷包已经好好的重新又回到了姑娘手掌心。

锦书眨了两下眼睛,不解。

她旁边的觉浅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周随突然出现,将这荷包从那男子手中拿回来又交给她。

“他在那边蹲了许久,一直在看你们,他是骗你们的。”周随显得有几分不自在,觉浅看着他,虽然他仍带着面纱,但就是觉得觉浅现在看到的他带不带面巾都是一个模样。

他几乎是开口的一瞬间,觉浅就认出来是他。

锦书不忘问:“那你如何知晓的呢?”

这下子差不多就轮到周随被噎住语塞了,他半晌才磨蹭道:“因为我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们,我方才见着他瞧了你们半天。”

觉浅没想到他这么实诚的坦白,一下子竟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惹人发笑,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当下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让锦书愣了一下,让周随无所适从,让那骗银两的男子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大声招呼了一声,又做了个手势,不知从哪里暗处冒出来的一堆人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但也许是他内心尚且保存着一点点所谓以大欺小、不打女子这样的仁义道德和羞耻心便招了招手:“诶,江湖规矩,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再者不打女人,所以那两个姑娘且先不顾。”

周随微微躬下身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眸光锐利而清明,心里想的是:正好不牵涉两个姑娘,他也不必畏首畏尾难以施展拳脚了。

可是他对面的人浑然不觉,内心仍然盘算着这一场斗争简直是轻而易举。

下一刻,他手下的人就被丢到了他的面前往外吐了一大口血唤他“老大”头一偏就晕了过去。

而后接连上去的几个都被打了回来,躺在地上捂住肚子前胸躺在地上打滚,左翻右滚个不停。

他傻了眼,站在原地脑子转了一刻大声道:“快走!”

于是一众人马不停蹄就这么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觉浅是人傻,可是锦书很清楚,天上轻易不会出现掉馅饼的好事,遑论眼前的人看起来一直都在保护她们,到底是为什么?

周随就要告辞,锦书叫住他问:“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阿寻。”

闻言,姑娘一下子到了他面前,眼睛里闪着难以置信又无比希冀的光:“你知道阿寻的下落?他在哪儿?”

他要走,却被锦书拽得紧紧的,在此之前,周随是从未曾想象过,原来姑娘家也可以有这般大的力气。

于是看着她目光仅仅只有一瞬,周随就知道,撒谎蒙骗这件事他果然是做不来的。但万一她当真去了,那么远的边疆,周寻是不是身边多了心悦的姑娘陪着,心里也会多几分慰藉呢?

于是开口道:“边疆,夷狄。”

吐出这么几个字来,人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诶?”觉浅这才反应过来,他怎么次次来无影去无踪的,她方才还想夸赞一句他武功不错,怎么一下子人就没影儿了。

还有件什么事来着?

姑娘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努力回想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回到府里,觉浅可是被锦书给折腾得不轻,她家小姐甫一回了府上就开始收拾行李,一只白猫跳上了榻,正好踩在她的行李上,她无奈的哄道:“彐寸,乖......”

而后那猫一下子便听懂了一般从榻上跳了下去,锦书格外珍爱这只猫,不仅因着它生得好看,也是因着这猫是周寻走后被她捡到的。

说不出是哪里,但锦书就是觉得这猫哪里都随了周寻,和他相像得紧。

“小姐,好端端的你就要这么离开府上,你知晓老爷知道了会多担心吗?”

锦书一下子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这么大声,你这丫头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呐!”

眼下正是戌时,府上的人大多都已经歇下了,熄了灯。

锦书见觉浅不再闹腾才松开手,觉浅又要开口,锦书先用眼神示意一番她才压低声音:“可是小姐......我觉得还是不妥。”

“你放心吧,正好我也放心不下府上,想让你留下,顺便......”她看着一边喵喵叫唤的彐寸,摸了摸它的头,彐寸便眯上眼乖顺的任由她抚摸。

“顺便代我,好好照顾彐寸。”

锦书将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背起来,就要推门而去,觉浅一下子拉住她摇了摇头:“小姐,我是怎么都不可能让你一人去的,你若是实在要去就带上我一起。”

她还想劝她,但看着觉浅那般坚定的神情,忽然觉得: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事情,怎么能妄想别人可以三言两语就赞同接受呢?

于是便当即决定带着觉浅一同去,二人思虑着皆是女子路上多有不便,为了掩人耳目二人便皆作男子装扮,最后出门时,锦书又折回去蹲下身子挠了挠彐寸的下巴,她走出去,彐寸还在她身后跟着,直到锦书狠下心驱赶,彐寸才停下步子没再往前。

至少这是程府,怎么都会有人替她照顾好彐寸。

走时她简单留了封书信,也算为了不让程章担心。

只是她前脚走了,到了第二日,彐寸却也跟着不见了,整个程府登时就乱了套。

程府派出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还是没有什么音信,只好认了命等她回来,顺便念叨着找回彐寸,免得她回来见不到猫,又要生气了。

下人们心里有数,也都清楚程章是怕锦书寻不回来,好歹这猫是她的,看着它心里也有念想,也有盼头。

彼时锦书和觉浅好不容易到了夷狄,但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夷狄这般大轻易要找到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人只好现在驿站歇下了,顺道打听周寻的下落。

再往下赶路时,连驿站都很难找到了,就在二人撑不下去的时候还好遇上了一间客栈,但没想到此处是家黑店,漫天要价。

可锦书和觉浅没处落脚,只好先待在这里。

是这一日,遇见位大娘,只是身上衣裳却桃红柳绿一般鲜艳多彩,打眼极了。

锦书碰了下觉浅的胳膊,觉浅懵懂的看着她,锦书便只好自己上前去,觉浅虽不懂可还是知晓要跟着自家小姐的于是一同跟上去。

“这位大娘,请问您可曾见过一个墨发朱唇,左眼角底下有颗泪痣,一双眼睛是胡人模样的公子?”

那大娘听了锦书的话颇为惊诧,几欲破口大骂想责问她自己到底是哪里让她看起来像大娘。

但很快,当她的目光挪到姑娘那张脸上一下子就发现了显然更为有趣的事。

于是她脸上的戾气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笑起来很是熟稔的握住她的手:“好像是见过的,毕竟特征如此明显,那公子样貌出挑一等一的好,叫人想轻易忘了都难。”

听她这般说,锦书赶紧想着追问一些细节,但是这妇人拉着她颇有些想让她跟着自己走:“你跟我到后面去,我跟你细说。”

眼见觉浅跟着她跟得紧,妇人打量她一番点了点头,示意着觉浅也可以跟上来。

觉浅指了指自己无声询问着:“我”?

那妇人有些不耐烦,几乎是拽着她们二人一同往屋后走了。

锦书看她迫切的心情和粗鲁的动作,想要挣开她,可是这妇人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更让锦书肯定了心下的猜测。

狠狠推了一把那妇人,她的腰一下子撞到了桌角,疼得直唤着“哎呦”。

又很快恶声恶气道:“给我把这两个小姑娘抓起来!”

话音落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许多壮汉,赤着上半身,看起来极为壮硕。

两个姑娘不住后退往后躲,但是一群人朝着她们慢慢逼近,锦书一下子不注意身后踩了空身子往后倒下去。

可是下一刻有只手伸过来,有力的揽住了她的纤腰让人稳稳落在自己的臂弯。

待锦书回身见到的却是一个器宇不凡的男子了。

不说这出挑的皮相,单单是这股子华贵气质,锦书就能知道来人不简单。

梁宣知晓这边疆有些不入流的生意,恰似这黑店,这种地方很难找到一个落脚点,便只能住在这里。

觉浅赶忙过来将她家小姐翻来覆去的看,一遍遍问:“没事吧?”

锦书倒是没事,可是觉浅被吓得一边问一边哭个不停。

老妇不甘心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好的两个极品被人中途截了胡,若是带到后院去,即便是卖艺,也能让她这小店的盈利再多增长两倍不止。

她多会识人,打从这两个进了门儿那一刻,几眼扫过去,她就知道这是两个姑娘。

便招呼着手下的人一股脑儿冲着梁宣去了。

梁宣带了些人手,虽是不多,应付这些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想带着两个人走时,两边的争斗恰好殃及锦书,使得她一下子跌倒头撞到了桌角,血一下子就往外冒个不停。

梁宣急忙将两人一并带走了,善后的事就交给手底下这些人。毕竟收拾这些人还轮不到他亲自出手。

马车快马加鞭往郧都赶,待问及她们家乡时觉浅道:“郧都。”

梁宣先是一愣,而后:“我也要回郧都,倒是凑巧了。”

但锦书的伤拖不得,梁宣很快寻了就近的医馆给她瞧过上了药这才又带着人往郧都赶。

回了郧都,锦书状态不好,想着让她养身子,梁宣只好将人先安置在自己的别苑。

但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右丞和他做对,绑走了人。

再见到人,就是宫宴上了。

但出乎周随意料的,锦书对着周寻竟然也是一副无比淡然的样子。

但周寻好不容易忘记过往,从前因着锦书受过的苦还历历在目,既然锦书而今安好他也算是没有辜负周寻的嘱托。

更意外的是,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一直跟在锦书身边的丫头,她急急的不顾礼数跑进来,而后又匆匆离开。

虽然周随不愿意承认,但再见到她匆匆一面,的确是勾起了周随的好奇心。

正巧这时候周寻开口,他便去调查。

这一查才知晓,原来程家上下都被灭了门。

周寻虽不记得她,也不愿意说出口,但周随看得出来,他总是明里暗里的帮着她。

他嘴上说着为了还程家的人情报答程章,但他其实真的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并不欠多少。

可是就连他也没想到,周寻竟然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重新又爱上了锦书。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让事情就这般回到最初的原点也好。

周随索性任由周寻去,周寻这辈子什么都自己做不得主,好不容易有了现在,成了左相。

也许他也应当为自己活,潇洒恣意的去爱本来就一直惦念的人。

时光会抹去一个人在你脑海里的痕迹,可是它抹不去那个人留在你心上的痕迹,更抹不掉那份几乎融入到了骨子里已经形成了本能的爱意。

周寻日日挑拣各种理由和借口去宫中寻人,周随作为他的贴身侍卫,自然也得跟着。

只是一来二去的,周寻反而不让他跟着了。

他一开始也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懂,直到周寻将他和觉浅都支出去,他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懂了。

两个本来看似毫无交集的人聚到一处,偏偏周随又是个无聊的人,往往只有觉浅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周随在一边听着。

姑娘掰着指头数:“今日公子来给小姐带了好多好吃的,有酱鸭、酥糖、梨花酥……”

她说着说着,自己的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然后舔了舔唇边,咽了口口水。

她身旁的人只觉得有些无奈,但毕竟无事可做,当他是闲的,所以便带着人出宫上街一家家逛过去,姑娘小小的人,吃的倒是不少。

一会儿手里就捧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直到自己也拿不下,便求助般的看向周随。

周随只好认命接过她塞到自己怀里一样又一样的东西,看着姑娘一手糖葫芦一手糖炒栗子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动一动像个小松鼠,他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觉浅却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看着他的脸,一直盯了很久。

久到周随又意识过来什么,于是笑意在脸上僵住直至完全消失,他腾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半边脸。

可是觉浅将自己右手的东西也全部腾到了左手和怀中抱着,右手两指撑在他的嘴角边,看着他唇角重新又牵起笑来她这才满意的松开手:“这就对了,要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她把话又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啊,也不是说你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只是笑起来更好看。真的,从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说,只是那时候没来得及,后来再见又忘了。”

似乎为自己这糟糕的记性觉得羞愧,她皱着眉头抓了下头发。

周随还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面上这么大一条可怖伤疤的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不笑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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