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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改很陆竞波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八,日子紧,一家人便赶紧准备。姚三三仔细开列了二姐的嫁妆单子,土沟村的人们便只见到姚家一样样家电、家具不停拉回来,大到冰箱彩电,小到电饭煲、烧水壶,但凡能想到、能用到的,姚三三都张罗着买了。
如今家里日子好,经济宽松,她不给二姐好好陪嫁,说什么都过不去的。
村里人便跟着谈论,说姚家大女婿在镇上开着饭店,生意红火;而如今姚家二女婿还是端着公家饭碗的农技员,文化高,有头有脸有身份。姚家生了几个争气的闺女,姚连发跟张洪菊这两口子,这几年真是拽起来了。
村里人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更多的是感慨:姚家四个闺女,没儿子呢,可你看看人家那日子过的!你再看看人家姚连发那身上穿的,比个乡镇长也不差!
与此同时,姚大文的婚期也定了,正月初六,两家喜期离得十分靠近。姚连发跟姚老奶那场大闹之后,老家便没谁再过来,只有姚老爷子在村里遇到姚连发,跟他说大文过年初六结婚的事。
“你妈那人吧……你也别介意。你跟老二老三,亲兄热弟,不要弄生分了。”
“行啊爸,有啥事你知会一声,我这也忙,就不经常过去了。”
姚连发原先是时常到老家去的,今天拎两斤糖,明天捎一块肉,算是十分殷勤了。一方面姚连发被姚老奶拿捏惯了,另一方面,他还是某些思想在作祟,总以为自己没儿子,怕让人说他不敬老人,不孝顺。
姚老爷子听了,知道姚连发心里对姚老奶有了疙瘩,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叹着气走了。
而这边姚家的泥鳅还在一车车往外运,赶在春节前,姚三三回收的泥鳅和自家的泥鳅,基本上都卖了出去。王林超也十分守信,主动打回来了一多半的货款,余下的说稍晚些就付清。
姚三三也主动说不急,王林超自己下海做起了水产批发生意,不光是做她家的泥鳅,也还有其他水产,资金估计不会太宽裕。
姚家各种忙,姚三三干脆便把鱼塘清理消毒的事情,雇了人干。她寻思天气寒冷,便开出了二十块钱一天的工价,当时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三四百块的样子,所以她很容易就雇请了六个壮年劳力,叫他们放水清塘,消毒晾晒,预备来年开春再用。
这么一来,除了小四要上学,一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腊月十六,是陆竞波来“传大启”下聘礼的日子,一家人早早准备起来。按风俗,姚家要请家族里的长辈们来喝酒,正式介绍陆竞波给家族里认识。
姚家算好了要准备三桌酒宴,早几天就开始买酒买菜。头天下午,姚小疼跟杨北京就早早来了,姚家自备大厨呢,杨北京来开始备菜。肘子要先蒸再煮,鲤鱼要热油汆过,四喜大丸子下了锅,炸出一串串热闹的油花儿。
姚小疼坐在锅屋里帮杨北京烧火,姚三三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大姐旁边,帮着剥葱剥蒜、剪辣椒段。
“大姐,你歇会儿,我来给大姐夫烧锅。”姚小改过来说。
“你歇着吧,你明天招待好咱二妹夫就行了。”姚小疼跟她开玩笑,“再说给你大姐夫烧锅,也没那么容易,旁人给他烧锅,他总是嫌这不好、那不对的。”
“行啦,烧个火他还要挑!你两个老夫老妻了,咱都知道你两个好,行了吧?”姚小改也反击大姐。
姐妹几个手上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家常,姚三三又问起大姐的身体。话说姚小疼吃了上海那大夫的药,身体倒是好多了,痛经的症状基本消失了。之后按着医生的嘱咐,又去了一回,医生把脉后只说,再吃几副药,估计就该好了。
可这两三个月过去,还是没啥动静啊。
“才两个多月,大姐你也太心急了。”姚小改安慰大姐。
“就是,身体总是慢慢调理。大姐夫你说是吧?”姚三三说。
“就是啊,你整天想那多做什么!只要你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杨北京正拿着大勺,把切好的鸡块热油里过一下,预备着明天做辣子鸡。他倒出炸好的鸡块,很想再哄劝媳妇儿几句,可看着俩没结婚的妹妹在跟前,有些话又不好说了。
姚三三背对着锅屋门口,只顾着跟大姐说话了,杨北京忽然望着她背后,笑了笑,姚小改也看了一眼,跟着笑笑,冲低头干活的姚三三努努嘴儿。
姚三三专心剪她的辣椒段呢,没注意,姚小疼瞥见杨北京和小改的表情,便也抬头看去,随即也笑着看向姚三三,见她低头没反应,忍不住叫她。
“三三,三三!”
“啥事儿?”姚三三抬头看看大姐,见他几个的笑容有些古怪,才迟钝地转过头。
就在她身后,鲍金东一身迷彩,望着她笑,见她转过头来,忍不住调侃道:“小丫,我这大的块头,存在感就这么差吗?”
姚三三望着他,忽然有一种想扑过去的冲动。当然,冲动只是冲动,她大姐夫,大姐二姐,都在一旁望着她笑呢,姚三三不由脸一红,咔哧剪断了一根辣椒,带着不自觉地撒娇口气说:
“你还知道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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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回来!”姚三三心里算着,从他入秋时候退伍,到现在都快四个月了,这家伙到底干啥去了?
在一家人的笑语声中,两人出了大门,照旧是从大场溜达着,绕过土堰去了鱼塘。姚三三打量着鲍金东,黝黑,精壮,一身迷彩,没有任何军队标志的,并且那衣裳明显有些脏,看来是一到家就过来找她了。
“我呀,退伍就联系了个活儿,给人打了这几个月的工,押车。”鲍金东说着,拉她在塘边坐下,“新疆的运煤车,主要往东北运,回程再顺道运些东北的土产到新疆。工资给的蛮不错,就是整天在车上,这不,整个人都黑得跟那碳一个色儿了。”
押车?那可是个又苦又危险的事情。整天餐风饮露不说,一路上说不定能遇到个什么意外!姚三三这一听,又担心又心疼,便抱怨道:
“怪不得来信也不说清楚去干什么了。你说你,退伍了你不赶紧来家,你跑去打的什么工啊!”
“也是巧了,退伍的时候,有个战友给介绍的。”鲍金东说着,拉起她的小手把玩,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戒指来,问都没问就戴在她手指上了。
“你看,你现在能干出息,可我还是个穷光蛋呢,我还不是想挣点钱,来家咱们好订亲嘛!不然我来到家,我拿什么订亲?”
姚三三瞪着手上的戒指,金灿灿的,上头金丝环抱着一粒莹润的碧玉。鲍金东便在旁边说,新疆那边的和田碧玉,少数民族风格的东西。
“人家说这叫金镶玉,你戴正合适。”
“你说你跑去押车,打了这几个月的工,就为了买这东西?”姚三三声音很轻柔地问。鲍金东丝毫没觉着什么,随口说:
“哪能啊,钱还剩呢!加上我原先身上攒的钱,当兵剩的一点儿津贴,反正够咱们订亲用的了。”
“你个笨蛋!”姚三三忽然就发作了,“就为这破东西,你跑去押车卖命?新疆东北那一路上,那都是什么地方啊,你命不值钱是吧?”
姚三三越说越气,索性爬起来踢了他一脚。“你要挣钱,你来家帮我装车,运泥鳅,我也给你开工资,行了吧?不长脑子,谁稀罕跟你订亲!”
鲍金东也不恼,回手一抓,扣住她的腰把她拉回身边坐下。
“你说小时候多乖的小丫头,怎么这几年养成小辣椒了?”鲍金东不在意地笑笑,“我一个大男人,荒山上当了三年的兵,你当我纸糊的呢?哪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姚三三瞪着他,无语,索性不理他,坐那儿撅着嘴赌气给他看。亏她还整天挂念他呢,这家伙为了挣几个钱,奔波了这几个月,得吃多少苦啊!她缺的不是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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