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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老爷却很是欣慰,缓缓点头,又看了阮小幺良久,苍老地叹息。
似乎他到死还都放不下阮小幺这个外孙女儿。
商海道:“我在外头等着。”
他先出了去,连着里头下人也出了,只剩了祖孙二人在屋中。
商老爷极缓慢道:“你前日里的事,我……咳咳……我都知晓了,你太鲁莽!”
阮小幺很是惊奇,“外祖父在家中,怎得知那事的?”
商老爷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她。
“我是你外祖父,你做……什么,我能不知晓!?”他却微微笑了起来,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好半天道:“往后,宫中之事,切莫要再……插手……”
怎么个个都与她说,宫中之事不能插手?
阮小幺无奈道:“是是是……我错了!”
商老爷又叹了一声,最终道:“往后,外祖父再也护不住你了……你、你万事,多小心。”
空荡荡的屋子,只回荡着他的叹息声,以及枯败的话声,格外苍凉。
她握住了他的手,低低道:“您莫要说这丧气话。我师父说了,您还有好些年可活呢……”
外祖父面带着一抹笑意。瘦而干枯的脸上又多了一些褶子。
“莫要记恨你外祖母。”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阮小幺立在榻边,半晌,点了点头。
出去后,商海正在外头等着。道:“走吧。”
两人赶到了定国公府。
到了之后,阮小幺才明白过来,为何外祖父让她前来探望。
下人将他们请了进去,入了定国公的院子,正有好些人在院中候着,衣饰华贵、面容沉肃。
院中有七八个孩子,都被乳娘带着,有个正被抱在怀中的小娃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乳娘怎么哄也不见好。
沉闷死寂的气氛被这哭声惊破,乳娘惶恐焦急。望向当中一个妇人。那妇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乳娘如得大赦,忙抱着孩子出了去,临过两人身边时。还不忘行了个礼。
屋中偶尔有人出来,又有人进去,总之来去无声,压抑的很。
小厮向人群中的一个通报了一声,那人朝阮小幺这处看了一眼,便迎了过来。
这是个神色庄重而坚毅的男人,与商海年纪相仿。又更添了一层营伍之气。两人相对拱手,算是行礼,那人便道:“商兄,今儿个你怎么来了?”
“宣督师,好久不见。”商海道:“在下今日奉父命前来,不知定国公身子如何了?”
那被称作“宣督师”的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又看向阮小幺,“这位是……?”
“甥女玲珑。”商海道:“还请宣督师与我私下说几句话。”
两人说了一回,便又到了一边,在阮小幺听不到的地方说话。
她等得着急。又不好擅入院内,只得一个个数着院子里的人,惊然发觉宣明庭也在其中,正巧转回了头来。
阮小幺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宣明庭却面色的一黑,撇了撇嘴,赶小鸡似的挥了挥手,又背了过去。
阮小幺:“……”
那宣督师却过了来,与商海一道,又细细看了她一眼,和言善目,道:“玲珑,你与我进去,看看定国公,可好?”
她应了一声。
宣督师带着她,穿过人群,在众人讶然不解的视线中,进了里屋。
里头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闷热得使人脑中发晕。盛夏天里,却是窗户紧闭,密不透风。当先那屏风上有幅长画,是一卷铁马山河图,挥笔有力,遒劲而极有风骨,残阳半落、青山遮映,山下边角连营,冷落无声,却仿佛又是处处喧嚣、铁马金戈。
阮小幺看得入迷,刹那间便回想起了兰莫那支北燕铁骑,不禁赞道:“好画!”
“我大郎君的画,自然是好。”一个苍老却矍铄的声音传来。
她这才发现,那宣督师已将老而苍劲的定国公扶了出来。
前些时日,阮小幺在宫城内见过定国公一面,那时的他神采奕奕,似乎是个很慈祥的老头子;几月一别,再见他时,同样是眼中蕴光、面容红润,但却完全不是之前那风骨健朗的模样。
他眼中光彩异于常人,颧骨赤红、说话外精内败,全无后劲,已然是回光返照之象。
她这才明白为何宣督师会沉默摇头,定国公府之人悉数在院中围绕。
定国公不知是心中有数还是全然被蒙在鼓中,只摆摆手让宣督师不要再扶,到了那屏风跟前,干瘦的手指抚上了那画,道:“我大郎君画得一手好画,不过被我撕了大半,如今最入我眼的,只有这一副铁马山河入梦来。这不,就镶在屏风上了,日日看着,也盼着他给我托上一两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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