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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突厥咄咄逼人,让李治寝食难安,武后也是忧心忡忡,加上太平自回宫后就显得有些神思不属闷闷不乐的,没人逗乐,宫中各处再也听不到笑声,个个噤若寒蝉,各处都沉闷异常,就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李贤虽然很想插手军国大事,但他推荐的将领要不名不见经传,要不就是平庸不堪。其实也不怪他,自大唐立国初期的名将相继过世后,现在朝中确实没有一个足够稳妥的统兵之人,如程务挺等人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虽有所作为,但李治还是不放心。

其实,真要说名将,却还是有的,薛仁贵如今还蹲守家中,当年他征战北方时,各方都被打的服服帖帖的,威名自今犹盛。但在吐蕃大非川之战惨败,自今仍是历历在目,魏元忠去年上奏谈论朝廷用兵时,还提及似薛仁贵这种败军之将应该处死,否则其余诸将就会存在侥幸心理,以为战败能免死。像这种论调,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文人一张嘴只要一张,就是论人生死,却从未有一个人敢真上战场。

因此,吴沉碧是有点讨厌魏元忠这个人的,若不然那么长一封奏章,她却独赞魏元忠废除养马禁令这一条,只因为其他的没什么可赞,文臣和武将向来不对付,这是很正常,太平清楚的很,在大周朝,文臣武将打嘴仗的事也不是没有,但是打嘴仗谁又能难得倒这些自负圣贤书,没事都能把人说得有事的文人呢,所以,历来就只有文臣把武将骂的面红耳赤拔剑相向的。

对于这种嘴仗,太平向来都是当一个和事佬,闹的厉害的给他们各自罚点俸禄了事,至于将领功过,她心中自有评判。比如这薛仁贵,太平认为大非川之战从战略战术上来看,薛仁贵都没有错,如果严格执行,如无意外,此战当能大获全胜,只可惜李治所派副总管郭待封故意违抗薛仁贵的节制,贸然派兵进击造成惨败。如果太平站在李治这个位置,郭待封必死无疑,当然她也不会派这种傲慢自大、不知轻重的将领出战就是了。

为了能够将刘迟微等人派去历练,太平伤感那么两天,便将秦子都的事放到一边,恢复精神又开始变着法子去让帝后二人高兴。她先在伺候李治用药时说道:“如今突厥不稳、吐蕃强横,北方各处狼烟,正是需要强兵良将的时刻,父亲为何把那么有名将领闲置在家而不启用呢?”

这两年来,李治和武后谈论军政从不避讳太平,因此听到太平这话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刻,我又岂能让明珠蒙尘,你来说说看,为父闲置了哪位名将?”

太平笑道:“我常听人提起薛仁贵老将军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神威赫赫,我去西域还曾听见突厥人对他的害怕,父亲为何不重新启用薛老将军来对付突厥人呢?”

李治一听她提起薛仁贵,就是感概万千,想起昔年在九层宫消暑的时候,若不是薛仁贵相救,他还差点淹死,且薛仁贵降服北方和高句丽的时候,边疆稳定,人心祥和,那时候哪里像现在一样,按起葫芦冒出了瓢,北边西边到处都是兵祸,但是大非川的惨败,李治也记得清清楚楚,为了那一战,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结果一切都成了空,你叫他如何不痛心。因此,他惆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有功,但咸亨元年征吐蕃之战却是大败而归,至今朝中还有颇多议动,要对其严厉惩处,并不是朕不想启用他啊。”

太平看了看武后,见她埋首奏章,似乎根本就没听这边的话,但太平打死也不信,她就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见,看来,在这事上,她是想置身事外了。太平转头对李治说道:“儿痛恨吐蕃辱我大唐,这大非川之战,也曾细细找来查证过。”

李治知道太平一直对吐蕃之事十分在意,还曾向他索要征战吐蕃的各种卷章来看,因此,他状似认真的倾听,问道:“你得到了一些什么?说来听听。”

太平见李治一副宠溺的模样的,知道是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由得心中一叹,上辈子这个年纪,她已经独自扛起了整个王府,早就已经说一不二了,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她配合李治的神情,摆出一副踌躇模样,笑道:“只是我的一点浅见拙识,父亲可不许笑我。”

李治朝武后看一眼,两个人在空中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太平看在眼里,忍不住心底又是一叹,说道:“这大非川之战惨败的原因有四,其一,我朝在咸亨元年以前一直对东用兵,因此安西战士疏于战阵,战力不足;其二,吐蕃主将论钦陵实为善于用兵的名将;其三,吐谷浑已降服吐蕃多年,与吐蕃一起对抗大唐,人和已失,且唐军在吐蕃水土不服,地利亦失;其四,郭待封不遵军令,贸然轻进,贻误战机,此为最大主因,我认为此人当诛。父亲以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李治没想到太平居然能说的头头是道,因此,太平问话他半天也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武后,武后也同样震惊,早已放下奏章走到了榻边,两个人四双眼睛都盯着太平,问道:“你这些是自己想的呢,还是有人说与你听的?或者从哪处听来的?”两个人犹自不信。

太平在心底苦笑一声,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困惑模样,纳闷道:“这是我自己想的,难道错的很离谱吗?”说着,脸色一垮,显得极为失落。

李治忙道:“不,正好相反,你说的都很好。”只不过,光凭战报就能看出这些来,这也太过惊骇诡异,李治头一次相信,太平当年被逼和亲时,说要十年后带兵讨伐吐蕃的话也许并不是说说而已。

太平还是有些纳闷道:“父亲明知是郭待封贻误军机,为何最后所有罪责却都推给了薛仁贵呢?这样不公平!”

李治苦笑摇头道:“薛仁贵是主将,战败就得遭受惩处,郭待封贻误军机,为父亦将其贬为平民,何来不公平之说。”其实,朝廷各方倾轧,才会让所有罪责都让薛仁贵承担,李治却是没有说出来的,为帝者只能维持朝廷各方平衡,方能维持稳定。

太平冷哼一声道:“既然父亲知道错不在薛老将军,为何不重新启用他呢?”

李治没答话,倒是武后笑着说道:“你小小年纪能洞悉这些已属不易,但军国大事牵涉甚广,岂能如此轻易评判定论,凡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这些,你还不懂,以后还可以慢慢领会。”

太平在心底冷笑一声,朝臣倾轧她又不是不知道,维持平衡做出一些牺牲,但至少保住了薛仁贵的命,李治这一点却是做的很好的,不过战败之将,他好像也没有要了谁的命,无论是真有罪还是无罪都是如此。因此,她故意懵懂的点点头,道:“那我还去细细思量一番。”顿了顿,又道:“若是薛仁贵不成,那裴尚书呢,他对西域诸部以及突厥都极为了解,我想目前朝中只怕没人比他知道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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