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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叶没睡好,她还是起了个大早,等周浦深出现时,她已经吃好早餐,打好腹稿——我已经吃过了,现在给您汇报今天的行程。

然而他目不斜视,更不用说叫她一起用餐。敢情她白起那么早了,他压根用不着她避开。

一整个上午,周浦深都在办公室里视频会议,不时让vivian进去协助,没叫过苏叶。她落得清闲,插上u盘敲起代码。

vivian出来的时候,听见苏叶那边键盘敲得噼啪响,她睨眼看过去,捏着嗓子说话,“好多活,可忙死我了......”看到那手速她想,呵,发泄什么呢?

她走过去,半靠着办公桌,语气轻飘飘的:“,忙什么呢?”

苏叶头都没抬,“不忙。”

她索性横过身子去看,苏叶皱了眉,却也没说什么。vivian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惊讶道:“,按你的工资,还需要挣外快吗?”

她的音量微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往这边瞧,她还煞有介事的捂了嘴。

苏叶调试好程序,手撑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发怵,缓缓直起身,讷讷道:“......”

苏叶说:“回去查收邮件。”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收到群发的邮件。听到她吩咐:“点开安装包把程序装好,提高你们的办公效率,少说话,多做事。”

装好程序大伙面面相觑,纷纷去看vivian灰败的脸色,苏叶哪是赚外快,分明是给大家优化工作软件......

她比技术部的人了解秘书处的工作,优化到了点子上,关键是才来这么一两天,肯花心思,技术过硬,还不张扬。

这个上司看上去冷淡,但若不是热心肠,谁会没事找事?她除了太年轻,别的着实挑不出弊处来。而vivian,仗着上头有个当董事的叔叔,一直是盛气凌人的。人人心里都有杆秤,平日里碍于势力不敢置喙,但孰是孰非清楚明白。

中午有几个同事叫苏叶一块儿去吃饭,她们一个个神色紧张,语气忐忑,苏叶微微笑说,“好啊。”

刚阖上笔起身,手机却响了,她一看是周浦深,边走边接起来,“先生?”

众人表情微妙——在公司不拨分机号,打私人手机号……

“进来吃饭。”他说。

苏叶脚步一顿。

挂断电话后她无奈地冲同事耸耸肩,“非常抱歉,我们下次再一起吃。”

众人忙点头,结队出去了,她们在等电梯,苏叶还能她们说话,大概以为她听不懂粤语,她们的声音不小。

“她是和先生一起吃吗?”

“我昨天回来早,看到先生家里的佣人来送餐,有她一份,但她没吃。”

“住一起还是先生吩咐的?”

“疯狂程度有区别吗?”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omg!”

“……”

苏叶站了好一会儿,才敲门进去。他不在办公区,苏叶推开休息间的门,看到他已经坐在餐桌前。

说休息区实在是太谦虚,这里头卧室厨房餐厅什么都不缺,长住都不成问题。

餐食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还是粤菜,摆搭配港式甜点,奶茶香气浓郁,菠萝油金黄,西多士上浇着蜂蜜......

“还要添什么?”周浦深眼都没抬,专心对付他面前的牛排。

他不喜甜,那这些都是给她准备的。她落座,“不了,太多了。”

“多吃些,太瘦搂着不舒服。”

“……”苏叶微抬眼,见主厨和佣人都低着头偷笑。她脸上的温度瞬间不受掌控,热气蒸腾,只好不着边际地转移话题,“先生,下午三点出......”

“苏叶,”他打断她,放下餐具,手肘撑在桌边看她,“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你现在不是.”

他叫她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意味着他耐心告竭。她不是下属,那是什么,苏叶不再想下去,只闷头吃,不说话了。

“休息得怎么样?”他问。

苏叶一愣,休息?转瞬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点点头。一早上无所事事,感觉也还不错。

周浦深的态度不对劲,苏叶想。

昨晚她分明,胆大包天地推开了他。可滑稽的是,她跑开以后又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

他站在灯下,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歪头看着她,眼神笔直,像在审视猎物,或许说,在谛视瓮中之鳖。

今天他一整个早上都没搭理她,她当他是生了气,现在看来却是假公济私给她放松休息。还有这些话,似有若无的暧昧,当真要命!

有必要谈谈了,苏叶想,同他,也同自己。

饭后,苏叶带人上太平山取了贺礼,一行人出发澳门,到达时已华灯初上。

这座被誉为东方拉斯维加斯的城市,流光溢彩,豪奢繁华。是天堂,也是地狱。

周浦深站在酒店落地窗前,俯瞰脚底的人造威尼斯城,运河上头飘着几艘前后翘起的贡多拉船,游客熙熙攘攘。

他在等着苏叶换礼服,他们此行是参加酒店主人吕和德的寿宴。他一位新入杖朝之年的老人,澳门博.彩业执牛耳者,过半数的五星级赌场酒店在他手底下。

他丧偶之后再未婚配,没有儿子,只有个女儿。身边的年轻姑娘如流水一般。

他很是中意周浦深,曾公开表示,若周家与吕家结秦晋之好,他吕和德全部家当给女儿做嫁妆也不亏。

又有传闻称,他曾扬言,没人能撼动他在澳门的地位,除非周浦深要插一脚。

如此一来,又平添了些火药味。

宴会在私人会客厅举行。宴请的人不多,皆是巨擘。

周浦深到时,吕和德迎上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

即便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也带着保镖,惜命指数五颗星。

苏叶偏头去看身边的周浦深。他的身价比起吕和德只多不少,却不见他有多大阵仗,许多时候只是摆个必要的派头,给生意伙伴看,他本人对这些丝毫不热衷。

就说他的宅院,以他的身份来说,绝对算是低调的,没有成排列队的佣人,更从未见有成群的打手保镖。

他不惜命?

今天是苏叶第二次看到他戴眼镜,本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戴上眼镜敛了厉色,对女人是致命的诱惑,禁欲系的欲,求而不得,挠心挠肺。

这副样子,勾引谁?

“周先生赏脸,蓬荜生辉!”吕和德声如洪钟,饱满有力,完全不像是八十岁的老人,他笑容憨实,看起来是个乐呵的人。

“吕老寿辰,我怎么能缺席?”周浦深偏过头吩咐,“贺礼。”

吕和德说:“周先生还跟吕某客气。”

“薄礼罢了。”

苏叶发现,即便是长辈,也同他以平辈论交。她偏过头,吩咐方睿,“带上来。”

她这一说话,吕和德瞧她,他身边的女人也看着她,歪着脑袋审视。

“这位是?”吕和德问。

“苏叶。”周浦深说,没介绍身份。

吕和德仍旧笑得乐呵,仿佛细节他丝毫不关心,“俏佳人,俏佳人!”

苏叶微笑,“吕老谬赞,苏叶荣幸。”

吕和德也介绍了他的女伴,是他的现任女友郭彤,曾是个艳星。

他玩女人玩得开是出了名的,也从不避讳。介绍完他观察苏叶的反应,后者微微笑着,眼底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苏叶,波澜不惊,有点意思,吕和德想。

贺礼被抬上来,巨大的雕花彩绘木箱,纹络奇异,漆色斑驳,引人侧目。

“打开。”周浦深吩咐。

沉重的箱盖要两个壮汉才能打开,里头是一张藏佛画。

佛画的宽度与木箱长度约等,长度却有五十尺,颜料特殊,若卷成画卷会让颜料沾染绢帛背面,所以要折扇状褶皱叠放,每层再垫上绢帛,存放在干燥木箱里。

吕和德眼睛都直了,“腾地方,展开!”

佛画缓缓露出全貌,足有整条红毯那么长。躁论声传开来。

“周先生这份礼可真是戳准吕老的喜好了。”

“现代佛画都价值不菲,这一看就是古物,大手笔。”

懂行的出来解惑,“这是三国曹不兴的佛画,台北故宫博物馆里藏有一卷,五尺长,价值四千两百万。这一卷……不敢断论。”

这一卷佛画是周家的藏品,多年前周宪在美国拍得,如今是有价无市。

白天取贺礼时苏叶想,这么大手笔,难不成是聘礼?

吕和德近距离欣赏了许久,才让人收起来,“小心点,别碰着!”转身冲周浦深笑得合不拢嘴,“周先生这份礼,吕某愧不敢受啊。”

周浦深却明显没有多聊的兴致,“没有受不起之说。”

吕和德愣了一下,看着周浦深,突然笑得狡黠,像是达成什么共识,他拍着周浦深的肩,“有心了,有心了,那便破费了!”又凑近了,低声说:“小女在楼下,等着先生了。”

苏叶目不斜视,仿若未闻。周浦深睨她一眼,“走吧。”

他提前离场已是惯例,出了宴会厅进电梯,她问:“先生,是否回房间休息?”

周浦深从臂弯里很自然地捉过她的手,摩挲把玩,漫不经心地说:“你运气怎么样?”

苏叶手心发烫,指尖像是触了电,她眼神闪烁,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看着方睿按了楼层数——五楼是娱乐场,也就是赌场。苏叶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说:“先生,最好的赌徒是数学家。”

周浦深勾着唇,“那就把我赢回来。”说着放开她的手,提步出电梯。

“……?”

小弟候在电梯口,在前头引路,避开人头攒动的大厅进了贵宾区。

包厢里端坐着一个女人,见人来,起身迎候。她留着齐腰卷发,锁骨下有盘旋的蛇形纹身,腰细得不盈一握,举手投足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

她吐气如兰,“周先生,好久不见。”

苏叶知道,这是吕家小姐,吕辛儿。

周浦深点点头,在沙发正中间落座。

吕辛儿极有分寸地坐在三尺开外,开门见山:“周先生,玩什么?”

周浦深看苏叶,“会什么?”

吕辛儿这下才打量苏叶,那眼神,端着正主的架子,苏叶没瞧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都不会。”

他转过头冲吕辛儿道,“那就是都可以。”

吕辛儿勾着笑,“周先生不亲自来,到时候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他淡淡道:“开局。”

苏叶和吕辛儿相对而坐,穿着暴.露制.服的荷官给二人发牌。

玩的是扑克牌最常见的玩法之一,“21点”。荷官先发两张盖住的牌,仅赌客单方可见,并决定要不要下一张牌,手中牌的点数总和最接近21点者胜,超过则为爆牌。

看似简单,却很考验心理素质,也考验“经验”,牌虽随机,熟手却能通过经验判断爆牌的可能性,顶尖高手更是能计算出爆牌概率。总之游戏对新手不利。

试牌阶段五局三胜,苏叶惨败,唯一胜的一局还是对方有意爆掉的。

正式开局前吕辛儿斜斜看着周浦深,“周先生确定不自己来?”

周浦深一直在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却是看着苏叶,后者手肘支着脑袋,眼神放空像是在发呆。周浦深的手指在膝上轻叩着,“赌注随意。”

吕辛儿把玩着筹码,忽然往苏叶那边推,“五局三胜,若我输了,这家酒店,苏小姐拿走,若我赢了......”她转头眼神笔直地看着周浦深,“我要你。”

苏叶仍旧没抬头,周浦深静默良久,往前屈身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勾唇浅笑,“前者后者我都不亏,是不是,苏叶?”

“明白。”苏叶抬起头,淡淡道。若她输了,周浦深娶了吕辛儿,别说这一家酒店,吕和德的产业,还不尽数归他所有。

她看着面前的一堆筹码说,“若我前三局便赢了呢?”

吕辛儿哂笑一声,“那你说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第一局,苏叶先看了牌,要了第三张,吕辛儿蒙牌也要了第三张,苏叶气势上弱了不止一分,但她不关心这些,盯着牌面一丝不苟。

典型的新手,战战兢兢,吕辛儿想。

第四张的时候吕辛儿开了牌,19点。苏叶一直添到第六张,仍旧是个小牌,除去盖着的那两张,牌面总和已经是16点。

她看着荷官,“要!”

一张3落下。吕辛儿敛了笑,知道自己输了,即使苏叶还没开牌。牌面16还叫牌,意味着苏叶的牌总和小于她的19,那么黑牌绝对小于3。

苏叶开了牌,21点整。

第二局,吕辛儿正襟危坐,观察苏叶的神情,她眼神看似专注,却又像是神游天外。

这局苏叶开牌很快,18点。还有空间,她却不添了。吕辛儿也是18点,苏叶开了牌于她有利,保险起见可以开牌了,平局重来。但她不愿错过这个对手早开牌的机会,算算她只有百分之十以下的概率会爆,就添了一张。

9,爆掉。

她瞪了荷官一眼。略烦躁的呵斥,“发牌!”

第三局她没可能再输,接下来也不会。荷官是她的人,两张十,稳稳的。她早早地黑着牌等苏叶叫牌,如果所料不错,她该爆了。

添到第三张,苏叶吩咐,“洗牌。”又指着边上的侍女,说,“你来。”

满座愣怔,侍女紧张地看着吕辛儿,后者无奈点头。

整个游戏过程,每人有一次要求洗牌的机会,高手能根据试牌阶段荷官的洗牌规律,猜测下一张牌的数值,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在脑海里排列组合,计算胜率。如果注定牌面大不过对手,再添牌会爆掉,就会要求洗牌。

但于新人而言,这个规则没什么意义。难不成苏叶会算?吕辛儿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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