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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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利和霍勒岗离开那个震撼又尴尬的转角,两个人都直勾勾看着前面,僵硬地行走着,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对话内容,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直到眼前出现墙壁，他们才意识到走过了头，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让刚刚眼睛看到的惊人场景无处躲藏,霍勒岗一下子就像被人抓到犯错的孩子，连额角耳后都变得通红。

而诺贝利的心理则更复杂难言，在泽维尔深不可测的实力震撼下,他对这个舰长的认同感已经提高不少,他能理解像阿尔托雷斯这样纯粹的军人，纯粹的战士，会被泽维尔外柔内刚的强悍灵魂所折服，但是这一刻真的发生，还是让他有种复杂难言的微妙失落。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实在是太香艳太震撼了，高大健美的阿尔托雷斯蒙住眼睛，掀起衣服，半遮半掩的身体充斥着力与美，隐晦与暴露，而身材矮小却反而以凌驾姿态出现的泽维尔，就像是有着天使外表的恶魔，将阿尔托雷斯完美的身体，把玩出最诱人的姿态，如果阿尔托雷斯看到那一刻他脸上沉迷无助的表情，一定会羞耻到想要死掉。

但即使看到泽维尔如此邪恶无德的行径，诺贝利也有种不符合他作风的直觉信任——泽维尔一定会遵守他许下的绝不主动碰自己的诺言。

这种信任不是对于泽维尔人品的信任，而是诺贝利有一种恼火的自觉，其实在泽维尔眼里，他的身体根本没什么吸引力。

甚至诺贝利觉得，即使把阿尔托雷斯从不示人的媚态逼迫出来，泽维尔也没有任何成就感，更像是一种，游戏人间的心情。

游戏人间？他又不是神祇。诺贝利转过身抛下这个把自己贬低太过把泽维尔捧得太高的念头，向着被他错过的目的地走去。

霍勒岗却没有动作，诺贝利狐疑地转头，霍勒岗立刻把提在手里的箱子抱在腹部，然而精明的诺贝利还是第一时间把视线落在了箱子，确切的说看着箱子后面挡住的部位，他更尴尬地转头扶扶眼镜：“你先冷静下。”说完便疾步离开。

他们两个的真正目的地自然是尤利洛维的囚室，被称为特殊客房的地方。房门打开的瞬间，诺贝利不由愣在当场。

浅白色的墙壁划开一线时，最先出现的是浓重的黑暗，房门展开，黑暗中起伏摇曳的星光浩如烟海，无数盘旋缠绕的星辰，形成如同基因一样的双螺旋结构，连缀成绵延不绝的璀璨星河，在黑暗之中流淌，而在无尽星辉之中，站立着头发花白的尤利洛维。

他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这璀璨星河一样，震撼和感动，惊颤和敬畏，在他的脸上交织成膜拜，无数的星光像是潺潺河水一样在他苍老的手指间穿过，让他苍老的面容也犹如神祇般壮阔。

房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所有的星光骤然消失，黑暗逝去，显出本来的特殊客房的样子。

“那是塞克斯的核心智能代码？”同样是机器人行家的诺贝利脸上流露出巨大的震惊，“这分明是用禁果代码写出来的，这不是智能代码，这是灵魂基因，塞克斯和亚当一样是生命智能？！”

尤利洛维依然闭着眼睛，像是追忆刚刚消散的景象，脸上流露出巨大的幸福和遗憾：“我从没想到，我毕生引以为傲的禁果代码，在创造塞克斯的人手里，竟然能达到如此伟大的境地！”

“用代码写出的核心智能，都是死物的智商，再聪慧也不是智慧，再灵敏也不是灵魂。但是从禁果开始，生物技术，基因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完美融合，让代码如同人类的基因，也让机器人成为有着钢铁皮肤的崭新人类，”诺贝利充满敬仰地真诚赞美，“您的成就光耀宇宙，并肩上帝，无人能及。”

“我从来就不是上帝。”尤利洛维却慢慢转过身，笑容颓丧而凄楚，“我其实只是亚当的父。”

“父”这个关键词的出现，让诺贝利猜到了什么，他瞪大眼睛，屏息等待真相。

“人类基因谱在天劫之前的时代，就已经开始破解，人类每一个基因代表的奥秘，都被注解。”尤利洛维背着手，闭上眼轻声说，“庞大的人类基因谱，在天劫之前只是四个碱基的复杂变化，人类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上帝的密码。但是天劫发生之后，人类却根本无法掌控三个月亮带给基因的变化，所有的一切因为冥冥中的神秘命运而发生，最多只能让这种进化可能出现的伤害降低，减少因为进化而基因崩溃的怪胎。”

“原人类男人，原人类女人，月人类雄性，月人类兽人，两种四性人类，给自负的人类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人类根本没有参透从上帝花园里偷吃的禁果。”尤利洛维嘲讽地笑笑，“人工智能和人类灵魂的最大距离，就是人类始终无法找到一种方法，用一种‘语言’把所有人类基因都化为机器代码，更没法赋予这种代码进化的能力。”

“那种在面对宏观世界诸多灾难能不断进化的强大能力，才是真正的进化之钥。”尤利洛维憧憬地抬头，眼中像是看到了那把钥匙，双眸熠熠生光，“所以我在大家踌躇不前的时候，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他转过头来，看着诺贝利，狂热的表情仿佛回到了过去：“解读全人类的基因，是从一个人的基因图谱破解开始的，那么重新创造新的基因，是不是也可以从一个人开始？”

诺贝利既困惑又震惊，有一种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却始终无法打破迷雾，尤利洛维很快就亲自揭开了谜团。

“所以我破解了我自己的基因，然后以我的基因为基础，创造了亚当。”尤利洛维轻轻说出了真相，“亚当的基因中融合了我最优秀的部分，弥补了我所有的缺陷，他是我诞生的儿子，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更崇高的我，他是一个得到补全的，完美的我。”

“这样的我，我怎么能不爱。”尤利洛维嘴角泛起一丝傲然又迷醉的笑容，“说我疯狂也好，邪恶也好，我都承认了，因为他是我亲手创造的神祇，他是我心底最想要的我。”

诺贝利看到这样的尤利洛维，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的真相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他还需要消化这个事实，不久，他才猛地抬头，甚至忍不住跨前一步，一句话含在舌尖无法说出。

对面的尤利洛维却了然一笑：“没错，我个人的基因，即使补全到最完美，其实仍是残缺的，因为我的不完美，所以亚当的基因也并不绝对完美，他也有着身为人的弱点，而想要破解这个弱点，最好的武器。”

“就是你的基因。”诺贝利吞咽着唾液，嗓子仍然发出干涩的声音。

尤利洛维猛地迈出一步，握紧拳头：“他和我有着一样甚至更完美的灵魂，我们的区别不过是碳基的身体和钢铁的身体，他和人类的区别真的那么大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天劫之前的古训，帮助人类从强敌环伺的洪荒时代优胜劣汰，也成为了人类内斗消耗的动因。在遭遇天劫之后，进军宇宙的人类学会了什么是合作，什么是和平。但是面对生灵众多的宇宙，却始终没有懂得古老词汇‘和谐’的含义。”尤利洛维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不同的环境进化出了不同的生命形态，人类不是造物主唯一的作品，那么从人类手中诞生全新的生命，为什么就成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机器生命和硅基生命不同，硅基生命以所有碳基生命为食，人类在他们眼中只是食物。机器人需要的食物都是人类创造，需要的身体原料都由人类生产，他们漫长的寿命可以让他们成为人类社会的最好建设者，他们是人类最好的结盟伙伴。”

“难道只有奴役才是生命相处的唯一方式？难道只有霸权才是文明的最终选择？学不会尊重所有生命生存的权利和尊严，人类永远只是一个自诩的宇宙警察，永远在狭隘的战争和伤害之中不得解脱！”尤利洛维狠狠挥拳，结束了他激动的演讲。

诺贝利震慑了一两秒，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这只是你想象的情形，一旦机器人发展壮大，这些智慧不逊色于人类，身体比人类强壮，寿命近乎不朽的生命，反过来奴役人类的话，人类的命运和落在硅基生命中成为食物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