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论当下网络—宫廷剧创作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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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审美层面而言,网络—宫廷剧大多以演绎人物的传奇经历为目的,虽涉及人物成长的内容,但大多停留在性格的外围,缺乏对人性的深度挖掘。如《美人心计》着重表现窦太后传奇的一生,尽管她智慧过人、达到了权力的巅峰,除了失宠时的哀怨外,似乎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反思自己的处境,而女人在争夺权力时的人格分裂和智慧与权力的碰撞本来是很好的表现主题。其次,一些剧作以编制凄美的爱情故事为目标,虽然催人泪下,但却不能引发人们对于生活的严肃思考,缺乏真正的悲剧精神。2011年新春在湖南卫视首播的穿越剧《宫》在播出后创下了收视率的最高点,同年9月份在湖南卫视开播的穿越剧《步步惊心》更加蹿红,使2011年成了名副其实的穿越年。与阴狠毒辣的宫斗剧不同,穿越剧重在表现对于理想爱情的不懈追求和对命运不能自控的深深叹息。天马行空的历史想象和轻松、明快、略带伤感的叙事风格,使穿越剧在阴谋迭起的宫廷叙事中脱颖而出,但穿越剧情节雷同化的倾向十分严重。以《宫》和《步步惊心》为例,两剧不仅在穿越的朝代上一模一样,就连情节的设置也大同小异,都讲述了一个现代都市女穿越到清朝康熙年间,并莫名其妙卷入“九子夺嫡”的政治风云中的故事,随后女主角在皇帝和众位阿哥之间开始友情和爱情的角逐,这也是大量网络穿越小说常见的情节模式。就人物塑造而言,无论是《宫》中的洛晴川还是《步步惊心》中的马尔泰·若曦,都是扁平化的人物。晴川的聪明、善良、率直与痴情,若曦的忧郁、博爱与倔强,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虽然如此,若曦的形象相对于晴川来说还是生动了许多。
《步步惊心》被誉为清朝穿越剧中的扛鼎之作,该剧由网络同名小说改编而来,除结尾稍作改动之外,其余皆严格忠实于原著。该剧把若曦内心的焦虑表现得十分到位,如她虽能凭借已有的历史知识趋利避害,但却如履薄冰:她知道历史的结局,却不能去改变它;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却必须要按照这个时代的丛林法则塑造自己……这一切都为该剧蒙上了浓浓的悲剧感,但这种悲剧感却不是悲剧精神。若曦回到古代所面临的这一切既没有现实依据,又没有引发她对自身处境的更深思考,她的生存哲学是“既来之,则安之”。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穿越剧被有些论者指出“缺乏现实的基础和美学的关照,是逃避现实、寻求心理补偿的虚幻之物”,是一种“既没有改变现实也根本不可能改变历史的话语繁殖行为”。对于穿越剧来说,古今思想观念的不同本可以大书特书,人物在封闭的环境中的左冲右突也大有可为,但这些深层的东西都被对于“找一个古人谈恋爱”的庸俗想象给置换了,现代人作为历史后来者的优越感因此得到了满足。
一方面是思想意识的严重匮乏,一方面是制作花样的不断翻新,空洞的内核借助华丽的视觉效果得以掩饰。网络—宫廷剧的制作成本动辄上千万,如《美人心计》(5000万);有的甚至每集上百万,如《倾世皇妃》(平均每集150万)。这些投入并没有花在修缮剧本、打磨剧情上面,而是用于场景拍摄和后期制作。以《美人心计》的制作过程为例,该剧不仅花费上百万元用电脑技术百分百还原了整个汉宫,而且服装造型、摄影、灯光、美术、武术、音乐都是超殿堂级班底担任,再加上超豪华的明星阵容,该剧尚未播出已经引发市场的高度关注。而《后宫·甄嬛传》的制作更见功力,剧中细致而考究的衣着成为人物性格的有力补充,从皇帝后妃到宫女太监,无一不契合人物身份、步步精心。以甄嬛的衣着为例,入宫前及获宠前多以浅绿、橘粉色的素服为主,暗寓少女情怀;盛宠时则多以大红为主,以显示身份的高贵;荣登太后之位后则以明黄色为主,尽显太后威严。《步步惊心》则更为精致,连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都着意强调,如八阿哥送给若曦的凤血手镯,四阿哥送给若曦的鼻烟壶、木兰玉簪。在影视媒体的精心制作下,一个个平庸之作就此焕发出生命的光彩。虽然模式化的剧情让人厌烦、类型化的人物毫无新意可言,但华美的宫廷布景、绚丽的武打特技却足以让观众徘徊不去。与其说观众在看影视“剧”,不如说他们在享受视觉的快感。于是,宫廷剧成了“少数人演出,多数人默默观赏的某种杂技或表演”。而观众“在观赏此演出时是处在一种痴迷和惊诧的全神贯注状态的。它意味着控制和默从,分离和孤独”,这正好和弗尔茨和贝斯特所谓的景观社会的典型特征相吻合。“由于受到景观社会所提供的广泛的‘娱乐’的迷惑,所以,人类偏离了自己最具有批判性的工作:改变世界和解放日常生活。”宫廷剧以娱乐、好玩、有趣、搞笑为宗旨,看似无关痛痒,实则以隐形的方式控制着观众的审美需求。当人们陶醉于宫廷的胜景而不可自拔时,他们很可能失去基本的价值判断和批判立场,从而顺从地接受来自宫廷剧的潜在的意识形态,并把这种意识形态内化为自己的精神需求。
造成网络—宫廷剧的畸形发展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其一,网络写手价值立场的缺失;其二,网络、媒体、出版的推波助澜。网络—宫廷剧的作者被形象地称为网络写手。网络写手是以网络为发表平台的文学创造者,他们大多以赚钱为目的,以市场的流行元素和读者的喜好为导向,写作带有很强的功利色彩。而艺术创作本来是个人心灵的自由表达,是一种精神的创造性活动,它需要艺术家对审美对象的真切体悟和深入思考,正如黑格尔所说:“只有从心灵生发的,仍继续在心灵土壤中长着的,受过心灵洗礼的东西,只有符合心灵的创造品,才是艺术作品。”作为精神活动的创造者,网络写手在精神层面应远离现实利益、保持创作的自主性,要拒绝庸俗、保持批判意识,不断用精神之花浇灌干涸的心灵。但大多网络写手面对没有点击率就没有“我”的现实,对人气的关注超过了对审美对象的关注,为了赢得所谓的点击率,他们通常在题材的选择上争奇斗艳,穿越、灵异、盗墓,无奇不有,丝毫不顾及生活的逻辑和审美内涵的提升;涉及历史题材的,更是云山雾罩,随性而为,缺乏对历史应有的尊重。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吸引读者的眼球。除此之外,通俗也是必备的条件,因为网络写手面对的读者群是大众,为了迎合他们的口味,他们唯恐深刻,俗不可耐。另外,作为“靠点击成长的文学一代”,更新速度一定要跟上,否则就会泯然众人,网络写手秉承“我写故我在”的精神,对速度的追求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传统文学创作中所应具备的使命、责任、技巧、规范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正如有些人士所担忧的那样,网络文学“缺少对文学的敬畏,缺少对文本的细细打磨,缺少多传统文学的借鉴,有的甚至过于追求猎奇与卖点而陷入创作的误区,成为快餐读物。文学与商业过于合谋,最终会扼杀艺术的生命力。”网络写手借助网络这个平台,一方面依靠读者的网上支持率为自己赢得巨大的声誉;另一方面也会凭借读者的支持率赢得出版商和影视媒体的青睐。而媒体和出版的成功又反过来激励着网络写手的创作自信,有的甚至公然宣称:“读者自掏腰包捧出来的作品,才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文风”。许多网络写手起初只是以兼职业余的方式开始写手生涯的,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写手能够从中获利之后,就加入了职业写作的行列。这样,作者、读者、网络、媒体、出版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产业链,共同推动着网络文学繁荣,网络—宫廷剧的火爆也就不足为奇了。以《倾世皇妃》的创作为例,该剧的作者为90后网络写手慕容湮儿,写作时年仅18岁。2008年,她将自己创作的长篇小说《倾世皇妃》上传到网上,仅三个月就创下了点击率过亿的奇迹,她由此成为新浪网年度人气最高的写手之一和新浪网的签约作者,并得以出席北京新浪公司举办的全国网络作者年会。与此同时,《倾世皇妃》被中国图画报出版社看重,于2008年10月份出版,并于次年由林心如工作室选中拍摄为同名电视剧,于2011年9月份开播,其盈利比预期的多出两倍。但《倾世皇妃》除了制作精良、声势浩大、男女演员青春靓丽之外,其故事本身根本经不起推敲,人物性格的发展也不符合逻辑。花费巨资拍摄一部这样质量下乘的作品,未尝不是资源的浪费,遗憾的是类似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影视界都十分普遍。
综上所述,中国当下网络—宫廷剧虽然呈现出繁荣发展的态势,但其传达出来的历史“感悟”却令人担忧,不仅主题意识极度匮乏,审美层面也缺乏诗意的内涵。
难道几千年的历史仅仅是一部宫斗史吗?历史不是供人驱使的工具,它承载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如果一味以消费本位为原则,则不独影响人们对历史的认识,还会引发一种虚幻的优越感。网络—宫廷剧影响广泛,应秉承历史人文精神,为人们提供上乘的精神食粮。网络写手作为人类精神的工程师,应该把艺术创作当成是个体心灵的独特感悟,而不应该把它当作一种谋生获利的工具。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网络写手在进行文学狂欢的同时应注意自身文学修养的不断提升,不应该为了求新求异忽略了对于生活的真实表达。流行的作品并非最好的作品,但最好的作品一定具有永恒的价值。随着社会的发展,网络、媒体、出版等部门与人们精神生活的关联越来越密切。有鉴于此,他们有责任提升自己的价值立场,不应该为了所谓的现实利益失去应有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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