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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劳尔的自杀,最初使罗兰感到出乎意料,仔细回想一下那个红发男人高傲自负的个性,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真正使他大吃一惊的是约翰·劳尔临死之前还不忘摆他一道,用鲜血在床单上绘制了一面远东国旗,并且公开留下遗嘱,要求将这面血染的旗帜作为他的裹尸布一并下葬。
安东尼以吟游诗人讲述鬼故事的口吻,绘声绘色向罗兰描述约翰·劳尔自杀时的情景,使罗兰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原以为约翰·劳尔死前用自己的血绘制远东国旗,是要施加某种临终诅咒,后来听了安东尼的讲述才恍然醒悟,原来那个红发男人在用自己的生命陷害远东政府,试图使人们相信他约翰·劳尔是远东叛党十年前就埋在亚珊圣城的一颗暗棋,打着“货币改革”的旗号蓄意滥发纸币,在帝国境内制造了一场空前惨烈的金融危机,致使无数人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作废纸。
这一阴谋论调当然很可笑,任何理智健全的人只要稍加分析就会发觉漏洞百出,不足为信。约翰·劳尔出生在斐真,这辈子从未踏上过远东的土地,更何况十年前寇拉斯政府连影子都没有,鲁道夫也还只是菲利普大主教治下一个小小的民兵团长,怎么可能跟约翰·劳尔这号混迹于斐真各大赌场的投机客扯上关系?
然而深入思考过后,罗兰就笑不出来了。无论听起来如何不合理,他却无法否认,上述阴谋论在民间很有市场。帝国民众乐于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谣传,不是因为他们没脑子,而是因为他们正在忍受经济危机造成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半生辛苦积蓄的财富化作乌有,心中充满怨气,迫切需要一个泄愤的替罪羊,显而易见,约翰·劳尔就是这只替罪羊。
现在约翰·劳尔死了,民众的怨气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难免心有不甘,迫切需要寻找一只新的替罪羊。约翰·劳尔自杀前的那番表演,等于强行把自己和远东政府捆绑在一起,引导民众把对他本人的怨恨转移到所谓的“幕后黑手”——远东叛乱集团——身上。愤怒与仇恨使人失去理智,在这种状态下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很不幸,远东人非常适合作为帝国民众的“出气筒”,而约翰·劳尔的临终策划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可供发泄怨气的借口,哪还管这到底是不是真相。
罗兰对保守派内阁上台早有预计,保守派虽然对远东的敌意更甚于改革派,但是有资格坐上首相宝座的人绝不可能是感情冲动的疯子。去年于帝国中央大学举办的“圆桌会议”上,罗兰曾与克洛德首相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位大主教兼教廷经济学家印象深刻,确信他是一位理性且明智的人,除了政治立场不敢苟同,倒不失为一位合适的首相人选。
罗兰最擅长与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哪怕有帝国军方激进派煽风点火,他仍然存有一线希望,试图通过种种渠道与克洛德首相取得联系,尝试说服他放弃发动战争。
可惜现在帝国的局势起了变化,现在呼吁东征的不仅仅是少数军方激进分子,还有自下而上、怨气冲天的帝国民意。外交手段或许可以转变某个政治人物乃至某个政治集团的立场,却无法平息两亿帝国底层民众狂躁的情绪。
一个实行铁腕统治的强权政府,或许还有可能凭借独裁者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威信强行压制民意,我行我素。然而亚珊帝国这个“瘫痪的巨人”早已丧失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查理皇帝多年来卧病闭门不出,皇太子弗兰克因改革遇挫威信受损,刚刚上台的克洛德首相连屁股还没坐热,纵观全国叛旗四起,各地义军相继涌现,哪里还会有勇气与自信忤逆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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