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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听到尾,苏南浅的眸光都是极为平淡的,就像是波澜不惊如一块儿镜子的湖面一般。但是当她再一次将这些往事听一遍之时,她还是会觉得胸闷一般的心疼。
“容小姐,我想和浅浅单独谈谈。”男人的嗓音像是裹着软云一般,温凉之余仅剩下了柔软。目光有点缱绻扫过沙发上苏南浅烟雨缥缈的容颜。
容诗涵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眼去扫她的脸色。但是还是止住了喉间幽幽的叹气,缓缓拿起身边的包走了出去。
“浅浅。”原本倚在床沿上的男人缓缓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朝坐在沙发上的她走过来:“我现在需要和你好好谈谈。”他试想过她这个安城第一名媛的脾气或许古怪一点,或许骄纵一点。因为不怕他堂堂池慕辰还宠不起一个女人。但是——
她的性格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平日看她,是清冷甚至说得过分一点是孤傲。另一方面看来,有些暴躁,或者有些偏执。他有些看不懂她。
“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谈的。”她冷淡淡开口,眸光流转之间只是略清冷地望向窗外生长得茂盛的银杏树。
男人挺拔如松似翠一般的身姿缓缓俯下来,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沙发扶手上。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卷着透明的空气然后突兀地压向她,刚刚好的水平线,让他的眸将将好可以平时上她的眼瞳。眸中含着的笑星星点点的:“我就是要和你谈谈。”
他英俊如斯的面容近在咫尺般,睫毛根根地盯着她的眼瞳,那种温凉的慑人心魄眼神,只是让人投降。苏南浅轻轻叹口气:“说吧。你站起来,好好说。”逼得这么近,还要不要人呼吸了。
直至他温热的气息渐渐抽离开来,她才将身子渐渐坐正,目光浅浅淡淡地扫在他的脸上:“如果你是要为顾一哲说话的话,我看就免了。”
男人的星光眉眼之中全然是盛世烟花般的璀璨:“浅浅,我不帮他说话。而是——”
“谈谈你。”
“我?”她眸光轻轻涌动一下,然后道:“我怎么了。”
“浅浅,你难道不觉得你刚才是否是否过于偏执?”池慕辰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悠闲环在了胸前,蓝白相间的病服衬得他容颜似雪,像极了那从烟雨缥缈之中缓缓隐现的谪仙。
苏南浅的容颜不经意之间拉扯过一丝僵硬,绯色的唇轻轻抿起来:“池慕辰,你说我偏执,什么意思?”眼光凉了下去,瞳眸之中映出来的全是他挺拔如松似竹的身姿,以及那水墨丹青一般的容颜。
“不仅有些偏执,还有点幼稚——”
他温凉的嗓音以一种倾泻的姿态然后开始四处蔓延,其中虽然毫无讥诮之意,但是她还是听了不舒服。唇角甚至是拉扯出了凉悠悠的笑意:“怎样认为都可以,我不在乎。不是因为我太自我,而是因为我对于诗涵这件事采取的态度是坚决罢了。”她甚至是不能够想象,诗涵到底是怎么对过去那些事情释怀的。
可是后来她自己也明白了,而且是深刻的理解到了。有些东西不是能够释怀的,不管时间和岁月怎么趟身而过,存在便就是存在了,永远无法消弭,也永远不能够释怀。就像是一道经久不愈的伤疤,永远不会愈合。可是,你非得要带着这样的伤疤去爱着谁。因为你会很清楚地知道,深爱着的那个人,远远比这伤疤带来伤痛要重要。
“浅浅,不能够这样子的。”他温凉的语气之中像是残掺杂进了十足的耐心,只是凉悠悠的目光直直望进了她的眼瞳:“你想,这终归不是你自己要走的路,说得难听一点,也终归不是你的人生。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应该关心你的朋友。是应该的——
但是浅浅,你不能将你的想法彻底凌驾于她的思想上。毕竟她还爱一哲,从这一点来看,一哲还真是占了上风。除此之外,我觉得你在最大程度上的劝她,这样就够了。你认为呢?”
他说话的时候她听得极为的认真,盯着他如流墨般四散开来的黑眸分明就是移不开眼。置于他说的什么,她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他的话,带来了一种神秘且奇妙的冲击感。
像是一种被奇妙触手拉扯神经,然后轻轻拨动一下,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让她给感觉到了。苏南浅眼睛轻轻眨了眨:“你还是在帮顾一哲说话。”柔柔的嗓音直直逼进了他的耳中,莫名带着一丝撩拨的味道。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回应他那些话。因为她感觉他说的都是正确的,而且是认为自己是有些偏执……说幼稚也行。
男人有些视线,好听的嗓音泛滥开:“你一定是在故意和我装傻,浅浅。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帮一哲说话。”他眉眼之间都噙着笑意,凉悠悠看过来,一眼万年。
她望着他温和的眉眼,心里面的某个部位感觉有一些堵塞,默然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池慕辰,其实诗涵还没有讲完,还有一段儿你要不要听。”
身姿颀长挺拔的男人已然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入了座,眉眼温和地看过来:“浅浅,我听着。”
苏南浅的眸光近乎于澄澈湖面般的平静无涟漪,对上他的眸时心脏跳动的速度隐隐加快:“那我讲,你要好好听着。而且,我从来没有给别人说过。”
“好。”
“当时的流言蜚语,已经从学校流传到了外界,很快席卷了整个安城。因为顾氏豪门高高在上,而人们很喜欢拿豪门来当成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被各种谣传灰姑娘勾引豪门公子哥的版本在安城四处翻飞,一个看似十分俗套的故事,但是还是消减半分人们对这些八卦的热情。”
苏南浅有些自嘲般的一笑,道:“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是一个废物。而我唯一能做的,竟然是陪诗涵去……堕胎。”
男人的眼眸像是被人不经意倾倒了墨水一般的黑,听见堕胎二字的时候眸光几乎是瞬间就暗了暗:“怀孕了,就那么一次。”
“是的,而且——”
“浅浅。”他突然开口温温地唤住她,同时也截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一双极致黑眸眼底隐隐涌起了狂澜:“姑娘的第一次……便有那么容易怀上?”
苏南浅的神经一扯,有些意味不明地盯着男人幽深的眼瞳:“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很关心?”她的心脏好像被人一点点掏空,姑娘的第一次,第一次。听见他问的时候,就像是刺猬身上逆向生长的刺一般,直直突兀地反向刺进了自己的皮肉之中,尖锐无比且实实在在的疼痛。
他的眉眼之间突然如雾般看不清,也不回答,只是兀自地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指骨分明的手从那金褐色的烟盒中轻轻抽出了一根烟,姿态慵懒邪肆,缓缓将那香烟送在了唇边。
那从打火机从喷出来的橘红色火焰将将要接触到香烟头部,而指尖雪白的香烟却突兀被抽走。苏南浅站在他的面前,纤瘦的身子,然后手中拿着他的香烟:“池慕辰,先别抽烟,回答我的问题。我刚才问你的,你问姑娘的第一次很容易怀孕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黑白分明如钢琴琴键般的眸子阴测测的暗下去,却始终没有偏离和他对视的轨道。男人的姿态慵懒,斜斜交叠长腿窝在沙发中,眼角有星星点点的料峭:“浅浅,把烟还给我。”
寒意缠绕在他的声线之中。
苏南浅唇角微妙地勾勒出了弧度来,有些蔑视,然后将手中的香烟捏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把烟给你。”然后,话音将将落下,香烟就被她的指尖给捏断,好似咔擦一声,脆生生变成了两半。
男人烟雨缥缈精致如画的眉眼中星星点点的火光窜起来,一明一灭之间甚是勾人。凉悠悠的视线缠绕在她捏着断烟的指尖,继而流转到了她的容颜之上。
他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将身子微微前倾,再一次伸手去拿那桌子上的香烟盒子。她却像是要和他死磕到底一把,快他一步拿起了那香烟盒子。然后眉眼冷淡:“为什么不回答我。”
“因为没什么,所以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他懒懒地看她一眼,山水在黑色眼瞳之中流转,刹那芳华的瞬间只是温淡。
“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随意问问题的人,难道说不是吗?”苏南浅唇角的弧度勾得有一些微妙,甚至是有一些讥诮,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从诗涵的问题上飞快跳转到如此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上。可能是因为,她对于他问的这个问题是太过于敏感了。
置于为什么敏感——
这是一个肮脏黑暗的秘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浅浅,我觉得今天的你需要自己好好静静。”池慕辰温凉的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也不再耿耿于怀什么香烟。只是兀自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走去,身姿颀长如松似翠,明亮的光线折射在他的身上,以及他轮廓柔和的容颜之上。
她望着他的身姿还有那弧度完美的侧脸:“什么叫我需要好好静静?”苏南浅的眸光冷冷淡淡的,像是巍巍峨峨雪山上的一抹飘雪。
池慕辰的目光有些阴暗:“浅浅,这样,还是叫容小姐进来,完美三个人谈好了。”现在他的思绪有些乱,被无形的手胡乱拉扯,好似带着他回到七年前的雪夜。
好吧,他不想。
他也不敢想,于是活生生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当他抬眼再一次望过去的时候,容诗涵已经重新进来了。他微不可微叹口气,目光淡淡扫过了容诗涵的小腹,他刚才竟然没有听她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容诗涵的故事,他没能听完。那到底是因为她在纠结他的回答,还是因为他在索要他的香烟。可是谁知道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容小姐,我需要和你说几句话。第一,浅浅的话你只能当做是朋友的劝解,但是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拿捏。第二,据我所知,一哲是个好男人,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身边有谁。还有,容小姐,当年的事,受伤的不止你一个。虽然我只是耳闻,一哲也不愿多想,但是一哲颓靡的时候我是见过的。和鬼差不多。”
最后几个字是他凉悠悠加上去的,然后他又重新将视线投在窗外的银杏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容诗涵轻轻开口:“谢谢,池公子。”
一双水灵的眸子晶莹地转向苏南浅,然后小心开口:“南浅——”
“诗涵,我不干扰你的决定。”苏南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举起一面小白旗来投降,这样子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说到底,她是在乎了他的看法。他说她偏执,说她有点幼稚,说她不应该随便干预别人的人生。
该死的,她通通都听进去了。
生命中总会出现一个能正确指导你前进的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池慕辰。他是那个将她从大雨中带走的人,是灯塔神祈一般的存在。也是将她从黑暗中打横抱走的人,是温暖坚实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说的话,她都认真去听。并且,认真去做。
后来的苏南浅,也没有想到——
一个姑娘的一生会遇见两次爱情,一次消耗爱情,一次融化坚冰。可是,就算这样让人刻骨的两次爱情,她都遇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便是安城第一贵公子池慕辰,他以强势的姿态融入她的生活,她的梦里,她的骨血里。
所以,当听见她的话之时,容诗涵两只水灵的眼睛死死睁大:“南浅,我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对吧。”她有点激动地将冲着池慕辰道:“池公子你给南浅说什么了?为什么我怎么给她解释都没有,你到底说什么说什么了?”她一霎时兴奋得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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