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回 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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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轩却是敛了神情，看着黛玉的马车道：“路上天冷，文仓兄还是先送了玉儿妹妹回去吧，有什么话，改天你让人到桐花巷来叫我一声儿就是。”贾琏听莫轩如此说，不由也敛了神色问道：“桐花巷怎么回事儿？”

莫轩笑道：“圣上昨儿刚赐的宅子，我这也还没去瞧过呢。听说与英国公比邻而居，想来是很好找的。”

贾琏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遂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先送妹妹回去，有什么事儿你让人来找我就成。毕竟我常年呆在京城，有些事儿比你还是要熟悉些，你也莫要与我客气。”

见莫轩点了点头，贾琏才让小厮牵了马过来，护着黛玉往将军府而去。而莫轩见他们走远，也领着护卫往桐花巷而去。

贾琏护着黛玉一路回到位于宁荣街的将军府，王熙凤已经领着李纨与尤氏等人迎了出来，同行的还有迎春与惜春，甚至妙玉也迎了出来。黛玉下了马车，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几年前，也是在这儿，王熙凤也是这般领着众人出来迎她，而那时，探春尚未远嫁，甚是迎春，亦是云英未嫁……王熙凤迎了上来，拉了黛玉的手笑道：“想什么呢？到家了！”黛玉方才回过神来，笑着点头道：“怎不见巧姐儿？”

话音刚落，王熙凤尚未回答，便见巧姐儿拉着春哥儿，春哥儿拖着兰哥儿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小丫头，跑得满头大汗。

远远地巧姐儿那清脆地声音便传来过来：“姑姑，姑姑！”春哥儿跟兰哥儿，停在巧姐儿身后，喘着粗气躬身行礼道：“姑姑！”春哥儿神情还算镇定，兰哥儿一张脸涨的通红。

黛玉见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说迎春几个，就是王熙凤也不记得上次黛玉如此欢笑是什么时候，若贾琏再次，定会记得，黛玉小时候，每次捉弄了贾琏，都会这般哈哈大笑，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欢畅，清脆。

见黛玉这般一笑，众人都愣了一下，春哥儿原本镇定的神情也露出了两分羞涩，兰哥儿更是尴尬地低下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只有巧姐儿，拉着黛玉的衣角跟着欢快的笑着。

黛玉摸了摸巧姐儿的头，笑道：“姑姑先去给外祖母拜年，等讨了外祖母的红包来，姑姑给你们买糖吃可好？”兰哥儿默不作声，春哥儿憋着嘴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只有巧姐儿嘟着嘴嚷道：“姑姑，巧姐儿不要糖，不要糖！”

黛玉见此点头笑道：“好，咱们不要糖，咱们买花儿戴，好不？”王熙凤有些看不过眼，摇头笑道：“你就惯着她！”说完也不等黛玉说话，便对巧姐儿低声轻斥道：“姑姑刚从宫里回来，还没见过老祖宗呢！”

巧姐儿与与王熙凤住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先前跟着邢夫人在登州，接着又被黛玉领去了庄子上，好容易回来府上，王熙凤一则要主持中馈，二则又是养胎又是生产的，花在巧姐儿身上的精神就少了些，巧姐儿一直有些怕她。

巧姐儿见王熙凤出来说话，赶紧地松开黛玉的衣角，往黛玉身后躲去，李纨见此也赶紧拉了兰哥儿，想说些什么。

黛玉见李纨那样，皱了皱眉头转身牵了巧姐儿的手笑道：“兰哥儿带着春哥儿一块儿，去前边儿帮着你叔叔待客，如今你们也不小了，多长些见识才是。”然后又将巧姐儿的手，交给浅浅，笑道：“瞧她一头一脑的汗，回去梳洗一番，换身干爽的衣裳。”

出乎王熙凤意料的，浅浅先是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才牵起巧姐儿的手，又看了奶娘一眼，方带着巧姐儿往巧姐儿的屋子去。奶娘在浅浅看了她一眼后，便急忙跟了上去。

王熙凤眯缝起了眼，黛玉回头却正好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低眉想了想笑道：“咱们快进去吧，怕是外祖母一会子该埋怨我了。”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挽起王熙凤的胳膊。

趁着李纨与尤氏说话，迎春与惜春拉着妙玉也在说笑，黛玉轻声道：“浅浅是个好的，有她在，咱们巧姐儿少走许多弯道。”王熙凤身子一僵，转过头来。

黛玉对着王熙凤笑道：“巧姐儿跟着我这些日子，我还能害了她？”说着一挑眉道：“浅浅这孩子知恩，将来给她寻个好人家，留在巧姐儿身边儿做个管事媳妇，我瞧着不错。”

王熙凤没想到黛玉为巧姐儿想了那么多，不由摇头道：“说你是她亲娘也不为过。”那话语，多少有些酸涩。

黛玉却是笑道：“嫂嫂若舍得，玉儿倒是不介意，玉儿瞧着不仅巧姐儿，就是春哥儿也是极好的，不然，嫂嫂全给了我得了。”王熙凤到底是被黛玉给逗笑了，停下脚步，点着黛玉的额头没好气地道：“脑子里瞎想什么呢？”

尤氏与李纨在这府里是不太说话的，迎春见此笑道：“嫂嫂可别欺负林妹妹，仔细一会子哥哥不跟你闹，巧姐儿跟春哥儿跑来声张正义，那俩可是生下来就说跟林妹妹有缘的！”说着迎春自己也掩口笑了起来。

王熙凤横了迎春一眼道：“巧姐儿跟春哥儿怕是不会来声张正义，那能声张正义的在西北呢！”

黛玉一听便红了脸颊，心中暗道：早回来了，只是你们不知罢了。心中这般想着，嘴里却是嗔道：“嫂嫂竟是拿我打趣儿！”说着就要去挠王熙凤痒痒。迎春见此也加入其中，几人打打闹闹便进了贾老太太的院子。话题也揭过不再提起。

贾老太太见黛玉等人进来，笑得格外开心，急忙就站了起来，邢夫人与鸳鸯，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贾老太太。

黛玉等人纷纷向贾老太太行礼，贾老太太笑着不住点头道：“好，好！回来就好！”

说着在邢夫人与鸳鸯的搀扶下，坐了回去。早有小丫头在贾老太太跟前儿放上蒲团，黛玉急忙上前，恭敬地与贾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贾老太太更是笑得见眉不见眼地，亲手将黛玉拉了起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贾老太太不仅给了黛玉一个红包，还让鸳鸯拿出一只金丝楠木的匣子。匣子不过巴掌大小，贾老太太却是慎重其事地交到黛玉手中，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外祖母给你的新年礼物。”

黛玉闻言便要大开匣子，贾老太太却是按住了她的手道：“留着回去再看。”说着便岔开话题，对鸳鸯道：“还不快将林丫头扶起来。”

黛玉虽不知贾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依言没有打开匣子，将红包与匣子都交给了铃兰，令其收好。

黛玉等人陪着说笑，用过午膳后，贾老太太便歇下了，邢夫人与王熙凤便去忙着治办晚膳，尤氏便去了李纨屋里说话，黛玉便与迎春等人一起带着几个孩子玩耍，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用过晚膳，云保州便领着迎春回府了，贾蓉也遣人来请了尤氏回府，尤氏见此也不便多留，带着贾蕴与惜春也走了。

贾赦与贾琏送走了最后的客人，回到贾老太太屋里时，便只剩下贾赦一房与二房的贾宝玉、李纨母子，并黛玉妙玉二人。贾环是三十拜过年，在这边儿守过岁之后便告辞离去的。

如此一来贾宝玉尚未觉得什么，李纨便首先不自在了起来。贾老太太看了看坐在左边儿官威略敛的贾赦，姿容俊雅的贾琏，又看了看珠光宝气的邢夫人婆媳，以及坐在王熙凤下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李纨。

贾老太太拍着黛玉的手，皱了皱眉，叹息道：“我知道，你们都怨我宠爱宝玉，偏袒二……”

贾老太太话没说话，不等贾赦开口，贾琏便急忙起身躬身道：“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别说孙子们，就是老爷夫人也是不敢的。”眼睛却并不看向贾老太太，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儿。随着贾琏起身，贾赦与邢夫人等大房众人也都纷纷起身道不敢。

就连春哥儿与琮哥儿也都起身站在贾赦贾琏身后，低着头跟着道不敢，只有巧姐儿不知所以地起身跑到黛玉身旁，被黛玉揽在了怀里。

贾宝玉见此，很是尴尬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并不言语，李纨看了眼同样低着头的兰哥儿，手中的绢子都快扭成了咸菜，却咬了咬牙勉强露出笑容，心中却暗道：说什么偏袒二房，分明就是偏疼宝玉。我们母子可没得到什么好处！

贾老太太扫视了一圈众人，自然是将贾宝玉以及李纨母子的神色看在眼中，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贾老太太深吸口气，却接着说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如今我年岁大了。”说到这儿贾老太太盯着贾赦道：“你弟弟一家子又经历了这番磨难。我想着便将手里的一些东西都分一分好了。省的将来你们为了这些身外之物，闹得生分了。”

别说贾赦与贾宝玉等人，就是黛玉也惊诧不已，急忙起身道：“昨儿在宫里也没歇好，玉儿有些困了，不如就先与妙玉姐姐去歇息，明儿一早再来给外祖母请安。”

谁知贾老太太看了黛玉一眼，拉着她的手却是不放，摇头道：“玉儿也坐下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