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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跟着世子的二管家一脸煞白地跑进来趴跪在地哆嗦着道:“王爷!藏娇苑快烧没了,世、世子还在里头……”
西宁王闻言两眼倏然睁大,满脸通红,身子直直往后倒去。一众人等都慌了手脚,也顾不得救火了,上来围着西宁王又哭又喊,西宁王大睁着眼睛却无丁点反应。府中大夫赶来一看,连道不成了,只让人快去宫里请御医来。
老御医赶到,连连施针,好容易能坐直身子了,忽听得人报:“藏娇苑里扒出一具焦尸来,看着、看着像是世子……”
眼见着西宁王面色又要发红,老御医赶紧又加了两针,西宁王喘过一口气,便挣扎着要去藏娇苑查看。任谁也拦不住,只好拿个软榻抬了往后头去。到了地方,只见里头屋子已经烧得只剩个空壳子了,院子中间放着块门板,上头盖了块白布。
西宁王让人把软榻抬到跟前,颤着手指让人把白布掀开。里头焦黑一个人身,还沾着些金丝细线,想是衣饰上所留,再往下看,一只尚未焦透的手,中间指头上叠戴着两个赤金嵌宝戒指。已经有人搽拭干净了,露出上头的八宝镶嵌来。西宁王嗓子眼里骨碌一声,边上两个随侍赶紧扶住,又一叠声叫起御医来。
御医上前一看,叹了口气,试着摸出针来扎了两针,再摸一回脉,便开始摇头。
此时天色已然将明,京郊一处坟场,幺幺亲自动手将尤三姐埋了,立了块石碑,大概记下了位置。然后拎起一旁一包袱从王府里真正趁火打劫来的细软物什,往城里金宝巷去了。如今自己神魂修复已全,西宁王府想来也顾不上焦云这等无足轻重的人物了,加上刚又得了十足的盘缠,此时不下江南更待何时?!
第二日皇帝一早朝,先听到这样一桩大事,西宁王世子葬身火场,西宁王府整个府邸几乎付之一炬,西宁王急怒攻心,也跟着一命呜呼了。这西宁王虽蓄养姬妾,子嗣却不丰,除了两个庶出的女儿,还有世子这一个命根子。如今父子俱亡,也不知世子的妻妾们肚里有没有孩儿。若是没有,或者这爵位便可收回了。
贾府之事尚未了结,西宁王自家先烧了个干净,一时传出许多神鬼之说。只主事之人却不能少,皇帝便又指了北静王协助东平王继续料理贾府之事。
王夫人藏匿甄家罪产一事尚无进展,贾赦结交外官之事却证据确凿,不止他自己脱身不得,还牵连了史家两位侯爷。从平安州起获的贾赦书信中,还提及了史家为其在兵部安插人手等事,循据查去,果然不差。如此一来,两位史侯也一并被请进了大理寺。
贾政等人全不知情,只王夫人自过了堂之后,身子便一日日差起来。狱中大夫来看过两回,只说是心郁所致,上头文书也来问了几回,狱监便将狱医所开诊方交予他瞧,又道:“我们有甚法子?难道还让哥儿几个天相公只好将此事记下了递上去,只听上头处置。
宝钗苦劝王夫人数回无果,也早没了法子。倒是邢夫人看王夫人如此,嘴上虽不好说,心里却大感趁愿。
除了心中郁结,饮食难进也是一则,狱中牢饭,王夫人哪里吃得进口?外头李纨等人虽三不五时送了吃食点心来,也没有让人进诏狱的道理。那些吃食,若是忒过精致难得的,狱监狱卒们便先分食了去,若是入不得他们眼的,难道还能入了王夫人的眼?照样吃不下去。到后来,索性都给了珹哥儿母子吃去,左右她两个是甚都不挑的。
贾王史薛四家,如今,薛家嫡枝彻底没了人,王家势衰,贾家被抄,连史家两位侯爷都让大理寺抓了去,可见是彻底垮了。都有人开始猜测,怕不是得落个满门抄斩?!
这日,承天府便收到了一纸诉状,却是要问贾府要回自家亲生儿子的。
原告名唤杜弦,原是大都督府中一名琴师,年轻时也端得一副好皮相。因在乐班领差,与府中歌姬舞姬们都甚是相熟。都是年少青春时候,未免生些男女之事,那碧莲便与杜弦有过几回露水姻缘。后来碧莲有孕,渐渐瞒不得人,终让管事嬷嬷给抓了出来。幸好此前她曾奉命伺候过几回荣国府的赦老爷。那大都督听说如此,便让人将碧莲送去贾府,贾赦贪恋碧莲美色,竟真收下了。如此得以指鹿为马,谋得生机。
哪知道后来碧莲难产而亡,杜弦知道消息后也十分伤感,更不料数日后有一个跟着碧莲去了贾家的小丫头来找自己,说出一段惊心恶事来。碧莲又让那小丫头告诉杜弦,自己腹中孩儿实在是姓杜无疑。奈何杜弦虽心知如此,却没那胆子往贾府要人去。再一个,他自己也不过刚能混个温饱,自家骨血虽认了旁人为父,却能得个富贵人生,也是一桩好处,故此深藏不言。只想把这事带进棺材里去也罢了。
只如今眼看贾府被抄,更传说要满门抄斩,杜弦想到自家亲儿明明不是贾家血脉,竟也要受其株连,心下不忍,才来投状纸,说破这桩丑事。
又告贾赦邪淫害命。原是那自贾府逃出的小丫头所言,碧莲难产并非天意,实乃**。那时碧莲身子已将七八个月大小,一日晌午正在所居小院边的杏花林子里游赏,贾赦不知哪里喝了酒来,见碧莲容色,忽起意兴,不顾碧莲身孕,强行行房,才致碧莲早产且难产,最终一命呜呼。
事后贾赦身边好几个得宠的姬妾都让远远发卖了,碧莲身边几个伺候的人也忽然调到别处去了,小丫头虽小却精得很,生怕被贾家灭口,便逃了出来。她又是知道杜弦与碧莲之事的,便投奔了杜弦去。
承天府接了状纸,又传了当年那小丫头上堂,一番询问,细细对答,并无差错,遂画了押留了口供。又令取贾琮、杜弦与贾赦之血,滴血认亲,果然贾琮之血能与杜弦之血相融,却不能融于贾赦之血。实则连这步都是多余,只将贾琮带上堂来,看两人面庞身材,便已是十足十的父子。
贾赦纳碧莲并非强纳,之后因酒后行房至碧莲难产也是他们床笫私事,俱算不得罪过,只这贾琮又确是杜弦之子,却在贾家当了这许多年的少爷,说起来这贾赦于杜弦并算不上夺子之恨,反倒有代为抚养之恩。贾赦知道事情原委,便道既是人家儿子还了人家便是。如此贾琮再不算贾府之人,自然也不必再住牢房,去给贾赦磕了头便出去了。
只此后凡隔三五日,必备了吃食送来,倒让人称一句“知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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