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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婢,你还敢多言!”
温严正见苏培盛不顾他阻拦,依旧苦苦哀求,又知贾环心软,怕他被说动,登时大怒。
张开手,一掌朝苏培盛打杀过来。
若在平时,苏培盛是奉旨行事,温严正自然不敢如此。
可是现在……
且不说隆正帝自身难保,就算能过了今日,可之后还有几许威望?
哪怕是在平日里,没有帝王旨意,苏培盛敢擅自做主,干预朝事,按礼,温严正都可以将他打杀而无罪。
当然,获罪于帝王心,则是另一回事。
然而,出了温亮一事后,温严正又岂会在乎帝王心意……
眼见温严正打过来,苏培盛却是躲也不躲。
只是哀求的看着贾环。
“唉……”
贾环叹息一声,伸手拦住了温严正的手掌。
“环哥儿!!”
温严正惊怒道。
顶级勋贵中,对隆正帝怨恨最深的,就是温严正。
不管温亮如何不成器,可他都是温严正的亲子。
到头来,被天家卑鄙暗算,害得他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
虎毒尚且不食子,杀子之痛,让温严正痛彻心扉。
这笔账,只能算在隆正帝头上。
这些日子来,今日,是他最痛快的一天。
但是,还不够!
他期盼着这位昏君,有倒台的一天!
虽然今日这些书生们未必能成事,可只要坚持的长久些,每过一刻,那位的皇位就虚弱一分。
就算他能熬过今日,日后也没什么威望再号令天下了。
天下百官,谁还听他的?
他在军中又没什么威望,就凭区区一个黑冰台和中车府,他能如何?
可是,眼看着那位倒霉,贾环竟然心软了!
要知道,贾环也是受害者!
甚至,不输于他的受害者。
只是,没等温严正多说什么,贾环回头,给他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温严正虽然没看懂,但一旁的牛继宗却看懂了。
那绝不是妇人之仁的眼神。
因此,他帮着贾环拉住了温严正。
与其他勋贵,一起看着贾环如何行事。
“苏公公。”
待温严正安稳后,贾环再给他一个眼神后,转头看着苏培盛道。
苏培盛见贾环帮他,真真是惊喜交加,忙应了声:“宁侯,奴婢在!”
贾环面上却不见任何笑容,他看着苏培盛,沉声道:“劳公公转过陛下,念陛下昔日之恩情,今日,贾环再为他出一次力。
自此之后,再无恩怨,只余君臣本分。
贾某自在府中过活,也愿他能当明君。”
“宁侯……”
苏培盛听贾环说的如此决绝,不由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可贾环却已经不等他,朝下方走去。
苏培盛“嗨”的叹息一声,面色连变,终究还是跟上前去。
不过行了数步,又觉不妥,想他何等卑贱身份,下去后怕只会给贾环添乱。
无法,只能退回原处,默默观看。
由此,在十数万人的注目下,贾环一步步走向了郎朗诵读,愈发激昂的士子队伍前。
“宁侯止步!!”
捧着孔圣牌位的孔继宗认识贾环,他和贾政关系颇好,曾多次登门荣国府。
此刻,他面色肃然,看着贾环高声道。
贾环看着孔继宗,叹息了声,道:“孔世叔,衍圣公府世代相传,你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说起来,大秦真正能世袭罔替的爵位,除了荆王府外,就是这衍圣公府,历代国公位,比贾家厉害多了。
可再厉害,也不可能封王。
贾环实在想不出,这孔继宗所为何事……
孔继宗闻言,却厉声道:“我又岂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我是受了太上皇的大恩,为圣道之公正而来!”
贾环有些明白了孔继宗出头的缘由。
当初满清入关,尚未杀进皇城,前明衍圣公府便写了效忠书给鞑虏,宣告效忠。
等太祖高皇帝平息虏贼后,衍圣公府自然遭了大难。
不过,没等高皇帝发作衍圣公,他就驾崩了。
等太上皇继位,并在荣宁二公的扶住下坐稳了皇位后,将那些腐臭的衍圣公子孙全部废黜发配。
却从孔家极远的支脉中,选出了一家,继承衍圣公之爵位,入主曲阜孔府。
这一家,便是孔继宗的祖父。
此等大恩,自然让这一支孔家子弟铭记于心。
而且后来,太上皇也是三番五次的加恩于孔家。
孔继宗父亲,上一代衍圣公病重时,太上皇赐太医赐御药,虽没把人救回,可孔家上下却深感其恩。
孔继宗焉能忘记太上皇的大恩。
贾环看着孔继宗,有些同情,也有些惋惜。
无论如何,过了今日,他这个衍圣公,怕也就到头了。
有命无命,都不好说。
毕竟那位真心不是什么气度恢宏之人……
“世叔,我没别的事,就去找个人。”
贾环轻笑道。
孔继宗断然拒绝:“不管什么事,待过了今日再说。你速速退去,不要沾染此事。”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沉声道:“世叔,我只是不想让我贾家陷入麻烦。毕竟,我贾家再也经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孔继宗闻言,面色一怔,道:“你这是何意?”
贾环朝后方指了指,指着书生队伍最前方,一个满面通红,面色激昂,声音都有些嘶哑的小子,对孔继宗道:“那是我亲侄儿,不知道被哪个给哄到这里。
世叔你想要成仁取义,以卫圣道,总不能想让我贾家也跟着一起成仁取义吧?
你知道,小子我不怎么读圣贤书,觉悟没那么高。”
孔继宗闻言,抽了抽嘴角,又瞥了眼面色有些变化的毛头小子贾兰,低声道:“那你速速带他离去即可,环哥儿,我并不知他在这里。”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我知世叔。”
说罢,继续往前走。
“止步!”
过了孔继宗,孟言在一旁也没有相拦。
孟家虽与贾家没太多联系,但也不是对手。
哪怕给孔继宗一个面子,孟言也不愿做恶人。
何况,贾兰的确还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他们不拦,在他们之后的桐城四老,却拦下了贾环。
“老丈,小子只是想带幼侄回家,不与你们为难。”
面对四个耋耄老人,贾环笑的有些灿烂。
然而,对面人却不领情。
“今日,无人子女侄儿,唯有读圣贤书之孔孟子弟。”
顾千秋冷淡道。
贾环“哦”了声,道:“那我就让他以后都不要再读了,可成?”
顾千秋闻言,白眉皱起,沉声道:“已为名教子弟,焉能贪生怕死,就此退出?再莫多言,速速退去!”
贾环闻言,轻叹一声,道:“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不会这么顺利,一定会有幕后之人出来阻拦。
却没想到,竟会是你们这样的老者出头。
老丈,给个面子,好聚好散吧……”
顾千秋不知道的是,贾环的声音虽轻,内中却蕴含着内劲,所有人都听得到。
顾千秋听他如此不敬,厉声道:“小辈好胆!纵然你祖父贾代善复生,也不敢如此对老夫说话!”
外人虽然听不清顾千秋在说什么,可看他神色,也知道是拒绝了贾环。
熟悉贾环的人,或者说,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包括最外围的都中百姓,就没有不知道贾环性格的。
他能这般和颜悦色的对一不熟之人说话,简直都是奇迹了,而且还是好言相求,就更难得了。
可见,他对顾千秋是尊重的。
可惜,他的尊重没得到回报。
“旁人畏惧你的帝王圣眷,怕你的权势无双,老夫却不畏惧分毫。
老夫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还会怕你一黄口孺子?
莫道老夫不知你是哪个!
论贪敛暴虐,媚上欺下,胡作非为,祸国殃民,当今后辈,属你第一!
你这等顽劣无耻之徒,也配向老夫要颜面?
呸!”
似骂到兴起,生性耿直刚烈的顾千秋,竟朝贾环面上狠狠啐了口。
贾环自然不可能让他啐到,他还没有让人唾面自干的境界。
稍稍一歪头,避开那口浓痰,贾环淡下脸来,并未如一些人担忧的那样暴怒,而是好奇道:“是谁跟你说的,我贪敛暴虐,媚上欺下,胡作非为?
暴虐也就罢了,有时我脾气是不大好。
可是我除了爵位以外,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如何贪敛?
至于媚上欺下就更好笑了,你随便问一个朝臣,哪怕是我的对头,可有人说我媚上欺下?
还有那祸国殃民……
呵呵,老头儿,你家是桐城的,今年也遭灾了吧?而且还是先旱后涝。
可我看你红光满面,骂人底气十足的模样,显然没吃什么苦头。
那你可知道,朝廷赈济灾民所花费的银两,是从何而来?
就是我,这个你口中祸国殃民的顽劣之辈,舍家破业,连老婆的嫁妆都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才凑齐了五百万两,买了粮食救的你们!
罢了,和你说这些有何用。
让开,我要带我侄儿回家。”
看着顾千秋一脸鄙夷的目光,贾环也觉得不必再白费力气。
这老头儿中毒已深。
“做梦!”
顾千秋似乎在守卫他的圣道一般,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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