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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刺眼的苍白色。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不安,窗外,日头已经渐渐西沉了,晚霞怎么也留不住。

心电监护仪发出枯燥乏味的嘀嘀声响,显示出病床上的人暂时体征平稳,但它放在这里,本身就已经带了些悲观的预兆。

安静地躺在床里的男人看上去已经上了年岁,斑白的两鬓和布满皱纹的脸彰显着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眉眼间依稀的气势,让人偶尔会猜测也许他年轻时候也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有刀削斧刻般的深邃眉眼和英俊面容。

然而生命的流逝从不因为人们的伟大或卑微而停留,死亡比谁都公平,也比谁都任性。

老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陷入了梦境,他的床边空无一人,让人怀疑他是否被家人抛弃,还是他的伴侣已经先他而去。

不知道在睡梦中经历了什么,他时而轻轻蹙起眉头,时而微微露出笑容,然而无论什么样的表情,被时光的纹饰一侵染,都变得沧桑了。

有小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帮他换掉已经快要流尽最后一滴的点滴,挂上新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病人的好梦。

床上的老人却令人意外地警醒,很快睁开了他的眼睛。

“已经什么时候了?”他开口问,声音喑哑暗沉,如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

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还在他的年轻时候。

“太阳就要落山了,马上就是晚上了呢。先生,您今天的精神格外好。”小护士露出一个笑容。

老人伸出一只手,在床边摸索了几下,似乎显得有些与他不相称地急切,“他来了吗?”

“他,他是谁?”小护士露出不解的神色。

病人却并不理会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手依旧伸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前尘旧事,“为什么……不来。”

门开的声音。门关上的声音。

小护士大概出去了。

他依旧望着夕阳的最后一丝残影,忽然,他裹在被中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有点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来,望着床边。

“你终于来了。”

不知何时站在床边的男人有一张年轻而摄人心魄的脸,出尘而淡漠如天上仙,他静静低头看着床上白发苍苍的男人,不发一言。

老人显得有些激动,只是他即将腐朽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了太多的动作,明明想要站起来,明明想要拥抱上去,挣扎到最后,却只是微微地抬起了身体,就已经累得大口喘气。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拦着他的后颈,帮助他半坐起来。

弯着腰的年轻人顺势低头看着他,眼神像一汪永远不会有涟漪的深湖。

老人用手摸了摸脸,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你还是这么年轻。”

“我们的时间是不同的。”年轻的男人轻声回答,侧身在病床边坐下来。

“我已经看到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那些年只以为你是我养在掌心的花。如今你风采依旧,我却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

年轻人摸了摸他的脸,淡淡地说:“肉身皮囊,都是虚幻,对我来说,你与那时,并无分别。”

“你的眼神并不是那么说的。”老人艰难地咳嗽了两声,“永远不会变的只有你,我就算再怎么掌尽人间富贵,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应该感激你,竟然为我停下过脚步。灵——”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呼吸不过来,捂住胸口拼命地咳嗽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心电监护仪也跳动得更加剧烈。

“冷静点。”坐在床边的年轻人握住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年轻而冰冷,像万古不化的寒冰,“我,改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猛地抓住了衣袖,床上的老人虽然咳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厥,眼神却愈发亮得惊人。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谎。”他扯着对方的衣袖,用指尖颤抖着去够他的手腕,“我今天……觉得精神格外好。你我都应该知道,已经没有改天了。”

年轻人沉默不言。

“你不想看见我在你面前死么?我以为你早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就像你自己说的,一具肉身皮囊,死活在你眼里都应该是空的才对。”

被拉住的人回过身来,重新坐回床边,“原来我没对你说过,你跟别人,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那一瞬间,垂暮的老者仿佛迸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依稀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总裁。

“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应该笑一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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