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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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言的躯壳制造是很顺利的。

毕竟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也就熟了。

是找了一个挺高端的实验室没错，实际上?倒也没用上这里多少东西,大部分的工作直接靠对底层生命代码的编译,通过生物质的输出转换就完成了。

血管在蔓延,骨骼在凝现,一切都高效而有序，带着浑然和谐的美感。

基本不怎么耗费心力，因为他先前作为Alpha时的身体参数，基本上可以直接取用作数据源。

所以，他甚至还有余暇回想起当年——当年给洛言制造躯壳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生化狂魔了，但拿手术刀的手却依旧是有点抖的。

在实验室里,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小心翼翼过。

洛言冰蓝透明的身形悬浮在他身旁，用一种揉合了很多种情绪、难以描述却又有点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作为一个缥缈空灵的意识体,于多年之后终于能够拥有的躯壳。

薄荷知道他一定?是很关切的，于是安慰他说不慌不慌,反正有那么多的生物质，就算这一具躯壳不能用,后续也还有机会，总而言之像他这样的天才科学家，一定?是能做到把身躯赋予他的。

他的语气轻松而且自信,手也随之不再抖了，但是衣服却是悄然间层层被冷汗所浸透。

初时还有深青色的手术衣给遮着，到了最后，手术衣的外层也隐隐可见,泛起了一层湿湿的雾意。

这是一项绝密的工作，故而没有任何的助手。操纵了他许多年的薄渊之倒是猜得出他想做什么，热切表达出了想要施以援手的意思，但他觉得这人一定?不安好心，果断给拒绝了。

整个身躯塑造全他一力完成，持续了三?十七个小时零五十五分钟。

结束后手术刀啷啷锵锵地落到地上，手指尽管有治疗系的异能在恢复着，但却依旧僵硬麻木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后颈也变得很疼，既闷且深的痛?，延着神经，一直蔓延到眼睛。

他摔在一旁的医疗椅上?完全动不了了，却还是以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洛言不要管他，把意识导入躯壳。

……这具躯壳的脑部已经有生物电流在活动了，当电流活跃到一定?程度，它就会产生自我意识，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总之必须尽快，不然的话就会功亏一篑，乃至发生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

意识与躯体的融合会?让人进入沉寂的如?若睡眠的状态，总之暂时无法?给外界以回应。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是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过程要持续多久。

洛言在进入融合状态之前，让他也去休息，不要在一旁干等。

他怎么可能放心去，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因为实在是撑不住了。

所以他吃了些营养剂，仰在椅上?休息，每睡三十分钟，就会清醒过来，到手术台看看洛言的情况，从而判断是该做一些措施，还是回去再睡三十分钟。

精准的三?十分钟。并没有定?闹铃。

定?了闹铃就会放松下来，睡沉了不一定?能听到铃声，还不如?在心里惦记着这件事。

薄渊之的严格教育，赋予给了他的超强的时间控制能力。对此他?到嫌恶与厌弃，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也很好用。

最后的一个三十分钟，他醒来，没有再去接着睡，因为从仪器上跃动的参数来看，洛言也将迎来苏醒。

趁着这段时间，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因为希望洛言的眼眸中，那如若晨曦一般亮起的第一抹清光，能够映照出他最为美好的形象。

随后他坐在手术台前，扣住了洛言的手。

洛言的体温还有点低，很灵敏地，他能够?觉到它随着躯体被唤醒而慢慢地转热。

随后，和他一样漂亮且修长的手指动了一动，把他的手也给扣紧了。

洛言想要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他一把按住他，要他务必缓缓的，心底有莫名的恐惧，担心他太猛的动作，会?甩得灵魂离开躯壳。

他因为按住他的姿势而向前倾下了身，下一秒，他就被洛言给抱住了。

光裸的手臂从肩部过来，撩乱了他披散的长发，带着几分怯怯的笨拙?……似乎是头一回有了躯壳尚且不大适应的缘故，又像是因过分激动喜悦的情绪而造成的。

再然后，他听到了洛言的声音——第一次真切听到他的声音，过往他们唯有通过类似于精神讯息的方式来交流——总之他喊他，声音是那么好听，像是清润的酒凝汇的溪，婉转淌过多彩的巧克力石头糖做成的鹅卵石，带着醉人的甜香，直涌进他的心田里。

“薄荷。”

洛言喊了一声，然后又喊了一声：“薄荷。”

再然后就开始了复读模式：“薄荷薄荷薄荷薄荷。”

薄荷先是答应了一声，接着问了句“喂你干什么”，再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他的下巴放在洛言的肩膀，眼睛里有点亮晶晶的，是手术室里的灯光，也像是天上?的星星，被这一笑所牵动，一不小心就落下来了。

还好洛言看不着。

洛言确实看不着，但他却感觉到了。

他还在手术台上，薄荷时刻准备着为他做紧急措施，故此身上?是没有衣服的，只搭了一方简单的毯子，而且就连这毯子也没盖好，这是因为薄荷怕盖太整齐了，会?让他看起来像具尸体。

随着他上?身仰起，毯子自然就向下滑落，能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肩背，他隐隐有所猜测：“薄荷？”

“是我的头发，”薄荷从容地掩饰道，“怎么了，是不是痒痒的？”

他的头发太长了，还被他给弄乱了，垂落下来几缕到他身上也是正常的。

洛言成功地被他给糊弄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拥有身体，一切的触感都很新奇，他还无法?分辨不同触感间的区别与界限。

所以这件事很轻松地就揭了过去，他没有再提，而是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隔了一会?儿又说，“你辛苦了。”

发声同样是要熟悉与练习的，所以这两句话的腔调听上去很是奇怪。

薄荷听得愣了一下，下意识紧张起他的发声器官是不是有问题，不过旋即回想起他喊自己的名字时，却是十分好听十分标准的，顿时更开心了，说：“不用谢我。”

然后补充：“咱们俩谁跟谁啊，你说对不对。”

他补充得有点过于迫切。

好在洛言的钢铁直男思维模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一点儿不会?想多，继续?激他辛苦为自己塑造了身体，并没有察觉他心底还有些别的小心思。

为他塑造身躯，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对此薄荷觉得自己有点小罪恶。

作为带着目的被创造出的人工生命，他少年天才，只是看起来拥有一切，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除了洛言之外。

而他又坏又贪心，还想要更多。

不满足于洛言仅仅以灵魂状态陪伴在他身边，他还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能够触及的存在。

……不过，当时的贪心，也便浅止于此了。

薄荷抽回了思绪。

躯壳已经塑造完毕了，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每一处都很完美，当下便指示洛言前去融合。

自己则是拉过了医疗椅仰躺上?去，放纵心神继续在漫长的时间河流里游溯着。

毕竟自当初到现在，夺取了主神空间，修缮了无数位面，确实已经度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想要更多的更多，而当年……

洛言试探着活动身体，把毯子在腰间围了一下，从手术台上下来。

在以意识方式存在的时候，走路什么的都不过是徒具其形的动作，他的移动方式，本质上?是像幽灵一样飘浮，所以，尽管如?今得到了身体，他实际上?并不会?走路。

落到地上立刻就想向前栽，薄荷给吓到，连忙过来扶住了他，让他把身体倚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慢慢尝试向前迈步。

制造躯壳的场面着实有些惨烈，所以洛言身上有很多的血污，他提议去洗一下，“在下面还是去上?面？”

“去上面吧，”洛言回答，依旧是有些僵涩的发声，但能听得出来他很高兴，“我想回咱们家。”

用来塑造躯壳的实验室是秘密实验室，建筑在地底，正上方便是薄荷所拥有的另一处宅子。

位于一处墟城里的宅子，毕竟人类基地里是不允许这样乱搞的。

按理说地下实验室也属于“家”的范畴，但薄荷不喜欢这样的划分，所以“家”只指地面上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听洛言这么说，他也很开心，“好呀，家里有浴缸，正好坐在里面。”

可以坐进去躺进去的家用浴缸当然比实验室里的淋浴要好了，洛言走路都这么不容易，浴室里又滑，万一给滑倒了，他可就心疼死了。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小看洛言了。

只是从塑造躯壳的实验室，走到升向地面的电梯口这一小段路，洛言倚靠在他身上的重量便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接着离开了电梯，从廊道走向浴室的一段路，就完全不需要他的搀扶了：

“走路很简单的，我已经学会了，依次类推，?觉跑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着把他推向了一边。

薄荷问道：“你要自己洗澡吗？”

“嗯，”洛言点头，“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坚持要自己洗澡，让薄荷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薄荷答应了，但是并不放心，万一洛言一不小心，再在浴缸里滑倒呢？

总而言之浴缸也好淋浴也罢，滑滑的都是很危险的，薄荷回卧室里换上了睡袍，决定杀个回马枪过去看看，确认他有自行洗澡的能力，不行的话就帮他洗好了。——然后就很不幸地踩到了有泡沫的水，一进门就在洛言懵逼的注视里华丽丽地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