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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言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一段弯曲的时空里。
他行走在一条影影绰绰的长廊中, 两边都是镜子。左边的镜面是年纪还小的他独自坐在祈家的庭院里积木被扔在了一边, 他正低头拆除一辆玩具悬浮车的动力引擎。
一个育儿机器人在两步远的位置站着, 发出“不可以, 这样的行为不可以!”的电子音。
右边的镜面里, 显示的是他坐在妈妈的实验室里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纸质书。而他妈妈林稚身穿白色实验服快速在阅读器上记录着什么侧脸的神情十分专注。
那时他还没到六岁被林稚接离祈家近三年他很喜欢那段时间的生活因为当他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甚至普通人的特质时, 没有人会像祈文绍一样感到惊讶或者恐惧, 更多的人还会表示:
“这很正常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或者说, 我比你还要厉害一点, 跟你一样大的时候, 我在研究约瑟夫方程。”
“你想改改这个函数的引入量?没问题来我们仔细看看你的想法到底能不能变成现实……”
再往前看, 画面里他似乎长大一点了正在查找论文和资料看完一部分后, 开始和旁边的人争论。
祈言自动将这部分画面补全——时间是他九岁零六个月争论的对象是奥古斯特那时奥古斯特三十九岁。
又一个画面出现妈妈终于完成她进行了八年的项目所有人都在欢呼伊莉莎举着酒杯甚至落了眼泪。
十一岁的他坐在角落却感到了隐隐的恐惧。
祈言本能地不敢再往前走。
他几乎可以判定再往前看见的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可是这条弯曲的时空通道却不受他意志的影响他无法控制地踏出一步右手边的画面很快浮现出来——是救陆封寒的那片居民区。
八年前这片居民区还没有完全荒废。他记得那天林稚瞒着所有人独自回了勒托他几乎凭着第六感悄悄跟了上去随林稚搭乘星舰辗转数个跃迁点。
在林稚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等待许久祈言强行更改了门锁的系统打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是很重的血腥气。
他的妈妈林稚联盟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自杀了。
祈言觉得很冷耳边响起了连绵不断的雨声同时弯曲的时空长廊越来越扭曲所有的画面年幼的他少年时的他欢呼的人们书架墙壁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像零碎的拼图般四散开去。
“轰——”的雷声中祈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燃烧的火苗头顶上方是几块尖长石凌乱组成的一个锥形而他就躺在尖锥下方的一块石头上。几步远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
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正枕着陆封寒的大腿。
“醒了?”
有一双手贴在他的耳朵上像是在为他挡着雷声。
“嗯醒了。”祈言声音沙哑嗓子涩痛眼前浮现出星舰爆炸时的画面他朝向陆封寒“你有没有受伤?”
陆封寒挑起唇角:“不关心你自己有没有受伤反倒先关心我?”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臂“这算吗?逃生舱坠毁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已经凝固了。”
见祈言盯着伤口不放陆封寒叹气:“不疼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怕疼?”说着又指给祈言看“民用星舰上配置的逃生舱质量不错载着我们从跃迁通道里飞出来又突破这颗行星的大气层到砸在地面竟然都还能大致看出原本的形状。”
祈言看过去一个近椭圆形的物体倒栽在地上外壳焦黑金属表皮翻卷离损毁只差半步了。
“上面的定位系统还在吗?”
“在个人终端没法连入星网这颗行星没人居住不说活物都看不见一个幸好这玩意儿质量好救援人员应该能通过逃生舱的坐标找到我们的位置。”
明明情况未知陆封寒却说得很轻松。
祈言坐起身这才发现火堆是由几块褚褐色石块组成火焰呈淡淡的幽蓝色。他环顾四周凶猛的雨势限制了可见范围但地面有这种石块零散分布。
“这里……有点像矿星。”
联盟将生物资源匮乏、矿藏却十分丰富的行星称为矿星通常在勘探队勘探明确后就会派驻一定数量的挖矿机器人进行采矿作业。
“应该是。”陆封寒随手拉了拉顺着祈言肩膀往下滑的外套“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在联盟范围内另外逃生舱里存着营养剂省着喝我们两个能撑过一个星期。”
他又开玩笑“只不过说好的沃兹星两日游变成了不知名行星多日游。”
祈言仔细回忆:“在你让大家按下逃生舱按钮的时候我看见叶裴他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
“嗯那估计没什么事要不在太空里飘几天最多也就像我们一样落在无人星死肯定是不会死的。”陆封寒被迫降落在无人星不是一次两次摸清了周围大致的情况后半点不悚。
放了心祈言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处平原不过除了几块尖长石外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雨水在地面汇集很快渗进了地面。
在下一道雷声来临时祈言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宽大外套。
陆封寒背靠着石壁一条腿屈着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瞥见祈言的小动作:“怕打雷?”
祈言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才经历了一场意外又可能是这个行星上说不定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封寒难得放弃分寸追问:“为什么怕打雷?”
沉默。
铺天盖地的雨声里祈言轻声回了句:“我妈妈自杀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雷雨。”
陆封寒呼吸一滞。
他曾暗暗猜测过祈言母亲的死因。现今联盟的医疗技术很多病症都可以治愈所以他想可能是意外可能是基因病。
却没想到会是自杀。
他又想起祈言曾经抱着软绵绵的枕头敲开他房间的门每次雷声一响就会紧张地把床单都抓皱了。
大约是还受到醒来前见到的那些画面的影响祈言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接着开口:“其实……我很早就预感到了。她一直在生病心理状况非常不好但因为一直在研究一个项目所以显得……很冷静也很理智。但她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绷到极致就会断。”
“所有人都很惊讶觉得她不会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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