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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旬旬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江如卉下嘴那么狠,想来这一口里还是包含了她内心的一丝怨怼。江如卉现在的精神状况究竟怎么样,也不好确定。只怕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正常了。
在周嘉遇的要求下,医生亲自给程旬旬清理了伤口。
周嘉遇坐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程旬旬的脖子,半晌便有医护人员进来,汇报江如卉现在的情况。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我妈的情绪还挺稳定的,为什么越来越糟糕了?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病人到了你们这里,难道只是负责看管,不负责治疗吗?”听医护人员的话,江如卉的情况并不是太好,用了药才安稳下来。
医生刚好给程旬旬处理完伤口,站直了身子,颇为无奈的说:“周太太被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重度患者了,精神病患者初期的时候,还有治愈的可能性,但周太太的情况,我只能说尽量让她情绪方面不稳,不伤人。”
“我说过,你们在探望患者的时候,尽量不要带会让患者受刺激的人过来,您母亲的情况是具有攻击性的,这一点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位一定就是您母亲嘴里一直在说的程旬旬小姐吧?”
周嘉遇没说话,算是默认。
医生笑着摇了摇头,说:“所以嘛,您母亲跟这位小姐的恩怨,我们不清楚,您应该很清楚才对。您让她们同处一室,自然是相当危险的事情,这次好在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一个疯了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程旬旬小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担当不起。”
周嘉遇哼了一声,说:“所以,这等于说我母亲的情况一直以来就没有任何改变,是这样吗?”
医生脸上的表情一僵,干笑了一声,不等他开口,周嘉遇便冷了一张脸,问道:“那试问要你这个医生有什么用?我们把人交给你们,并不单单只是让你们看着,而是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恢复,我们可以接她回家,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听说这里还是栾城最好的精神病院,有最好的精神科的医生,难不成都是骗人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医生脸上一直挂着笑,周嘉遇站了起来,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指着程旬旬的伤口,说:“梁医生,你作为精神科最有名的医生,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在怪我们不该把旬旬带过来,所以她被咬伤也是她自找的,是这样吗?”
梁医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周少爷不要这么激动。”
周嘉遇猛地挥开了他的手,说:“我希望你有点医德,我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我母亲,我希望她的精神状况不会比之前更糟糕。”
梁医生的手被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同周嘉遇对视了一眼,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勾了一下唇角,收回了手,点了点头,道:“行啊,不如让您父亲来亲自跟我说,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您还不明白吗?您母亲的事情,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明白才对。您与其在这里同我置气,不如回去同您父亲好好商量一下,可能会对您母亲的病情更有帮助。”梁医生整了整白大褂,双手插在了口袋里,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周嘉遇对这件事心里本就有些郁结,现在梁医生又是这种态度,顿时火气就上了头,正要上前的时候,程旬旬迅速起身,伸手一把拉住了周嘉遇的手腕,将其拽了回来,笑说:“梁医生说的没错,大嫂一直以来就对我有些偏见,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多少少跟我有点关系。”
“我也就是想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她开始看起来还好好的,还跟我说了几句话,也是我自己不注意,可能是说错了什么,刺激到了她,才会变成这样。下次要是还有机会过来,我一定会注意的。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程旬旬说着,用力的掐了掐周嘉遇的手腕。
梁医生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程旬旬回头,看了周嘉遇一眼,说:“这样,我们再去看看你妈,一会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我这点伤没什么的,别耽误了你的时间。”
周嘉遇心里愤懑难平,可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把气给吞下去,毕竟上面有人压着,不管他在这里怎么叫嚣,都是毫无用处的。他看了那医生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程旬旬,片刻才点了点头,说:“好,我们走。”
梁医生叫了医护人员跟着他们一块过去,两个人只在门口探望了一会,他们大概是用了药物,这会江如卉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不过她的手脚都被绑着,身形消瘦。
两人只驻足了片刻,周嘉遇同照顾江如卉衣食住行的看护说了几句,两人便一道离开了精神病院。
周嘉遇的脸色很难看,上了车之后,便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盘,说:“我妈进来的时候是正常的,他们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她才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人都已经被关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她?非要看到她真的疯了,这才甘心?”
程旬旬不说话,只无奈的笑笑。
周嘉遇默了片刻,便噗的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摇了摇头,说:“程旬旬,有句话你是说对了,感情算个屁,只有站在高位上的人,才能保全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感情能改变什么?感情会随着地位的改变而改变。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地位那么低。其实我也明白,一个人被送进精神病院,指望她能在这里生活的多好,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想只要我来的勤快一些,他们总不会对她怎么样,可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不管我来的多么勤快,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们还是在做手脚,现在她真的疯了,我除了发脾气之外,还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连累你了,真是抱歉。我以为我妈的精神还是正常的,在这之前起码她还会跟我正常交流几句,她嘴上一直说要见你,所以我才……”他顿了顿,垂头一笑,说:“总之对不起吧,晚上请你吃饭,算是对你的补偿,好吗?”他说着,抬起了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笑容淡淡的,眼中满是诚意。
程旬旬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是要找机会过来看看她的,虽然之前我们相处的并不是很融洽,但是看在嘉树的份上,我还是不希望她过的太差。只是最近一直都很忙,没有时间过来,恰好你又跟我那么一说,我这才空出时间,跟你一道过来。”
“所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口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还有,你母亲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也不用过分自责,毕竟在周家,你想往上爬,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然不是说你能力的问题,而是在这个家族里想要上位的人,一个个的能力和资历都比你要强。就算是周衍卿,在裕丰的地位,恐怕也只是有名无实的。二哥和四哥都不是省油得灯,真的要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你身上。”
周嘉遇低低一笑,点了点头,说:“是啊,要怪就得怪整垮江家的人,如果江家不倒,我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不是江家给出的一纸证明,我妈而不至于被关在这里;如果不是周家太过势力,我爸太过狠心,我妈如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如果我再能干一点,就可以阻止这一切。”
程旬旬只无声的拍拍他的手臂,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等周嘉遇平复了心情,这才启动了车子离开了精神病院。
路上,周嘉遇说了一些关于裕丰内部的事情,大多是关于周衍卿的,周衍卿现在在裕丰的地位窜的很快,并且在职员心里的形象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听周嘉遇说,周衍卿消失的这段日子,董事会的人向周景仰施压了一次。再加上程旬旬的身份被曝光,就更是太高了他的地位。
两人回到市区,也差不多到了饭点,两人找了个普通的餐馆吃了一顿,周嘉遇想送她回去,程旬旬拒绝了,出了餐厅就自己打车回了家。
……
张锐霖的骨灰后她一天到了栾城,常安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她如何安顿。
程旬旬想了想,就让他找了个由头把遗体送回了张家,并准备了一笔钱给他们,程旬旬没有出面。到了晚上,她主动给常安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张家人的反应,常安如实回答,“张锐霖的妹妹张雪很伤心,一直在哭,至于张锐霖的大哥张肃,这个人并不是善良,他嫌钱少,并要求跟老板见面,我回绝了。”
“张肃。”程旬旬喃喃的念叨了一声,又问:“只有这兄妹两?”
“我去的时候,家里就这两个人。”
“好,丧礼的事情你记得暗中找人帮帮他们。”
“是。”
她挂断了电话,轻轻的吐了口气,心里多少是有些难过的。
张锐霖出殡那天,程旬旬还是去了一趟,一直坐在车内远远看着,没什么人,就张雪和张肃两个人,因为遗体已经被火化了,他们直接就去了墓地,找了几个人封墓。简简单单,什么仪式都没有。等他们兄妹两离开之后,她才拿着花走到坟前。墓地非常简陋,因为事出突然,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所以墓碑上只有字,并没有张锐霖的照片。
程旬旬穿了一席黑色的衣服,戴着墨镜,她站了一会之后,便摘下了墨镜,在墓碑前鞠了三躬,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安顿好的,你就放心吧。”
她说完,便又将墨镜戴上,独自一人在墓地里站了许久才离开。
晚上,程旬旬坐在一间中式餐厅的角落里,独自一个人吃饭。
屏风的另一边是罗杏,一边喝着茶,一边像是在等人。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餐厅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孩子,眼睛红红的,深情显得落寞。她站在门口,目光往里扫视了一圈,罗杏见着便站了起来,冲着她招了招手,对方见着迅速的走了过来,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微喘着气,问:“请问,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人?”
罗杏笑了笑,过去拉开了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你先坐下来再说。”
她微微的愣了一下,并没有反应,依旧直直的站着,满眼警惕的看着她,罗杏微微一笑,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她说着,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你到底是谁啊?我并不是认识你。”
“你是张雪,对吧?”罗杏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
张雪点点头。
“你有两个哥哥,二哥是张锐霖,是吧?”
张雪反问:“你到底是谁?”
“我跟你二哥有同一个上司,算是同事吧,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过看你的反应,应该是没有提起过我了。”罗杏将茶杯递了过去,放在了她的面前,笑容温和。
说起张锐霖,张雪的眼眶就有些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了还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吞了口口水,说:“二哥从来都不在家里提他工作的事情,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是我二哥的同事,对不起。”
“没关系。你二哥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节哀顺变。”
张雪瘪了瘪嘴,抬手揉了揉眼睛,本想忍住不哭的,可还是没有忍住,落了眼泪,她抬头看了罗杏一眼,略有些哽咽的说:“谢谢您的关心。可是我不明白,我二哥不是开车的吗?为什么会被派到外地去?为什么送回来的是骨灰?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还记得他出门上班的时候,说要给我过二十岁生日,要带我去吃贵的东西,可怎么回来就成了骨灰了?”
“没经过家人的同意,就这样把遗体给火化了,这样做对吗?”张雪心里有怨气,张锐霖的死已经是个打击了,这一回来只剩下一堆粉末了,等于是伤上加伤。
她说着,眼泪止都止不住,簌簌而下。
坐在隔壁桌的程旬旬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一点程旬旬心里也挺膈应的,不知道这火化是谁的命令。
罗杏递了张纸巾过去,说:“当时那边的公安部门差一点就要把他当成是匪徒同类一块下葬了,还是我们的上司亲自去把人给弄回来的,张锐霖出事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无法证明身份,所以……”
“我二哥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张雪小声的说着,手里的纸巾被她扯成了两半,显然心里依旧不能释怀,一下一下的将手里的纸巾撕成碎片,忽然便回过神来,见着手里的碎屑,怔了怔,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不好意思的看了罗杏一眼,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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