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瓠采亭此时也挤入了内圈。
方才她已经听到了宇文本柕和苏鲁的争吵,此时附在庆云耳边悄声道:
“那些倭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寇乱三韩几百年了。
智大路王子打得漂亮这场我赌苏鲁赢”
庆云这才想起,瓠采亭的祖籍也在三韩啊。
他曾经听四姐讲起过,箕子朝鲜时候的三韩地,现在已经变成了百济,新罗和伽耶。
箕子国为卫满所篡,卫满为汉所伐,汉设四郡以治箕子故地。
高句丽人杂居山荒,直到五胡乱华,四郡无主,才从鲜卑慕容部手里抢下汉江以北的土地,成为朝鲜最强势力。
而江南诸国百济为大,自得东吴万军,亦可雄踞西南一隅。
可是百济以东仍然处于部落杂居的状态。
那里有箕子国c卫满国故人,
有燕秦历代避世至此的流民,
有扶余秽貊的小部落,
但占比最大的还自海上舶来的越人。
越人故国曰大罗,所谓新罗,便是罗人新域。
智大路的部落其实只是罗域这诸多邦国里较大的一个。
他们的族长,有的称为尼师今,也就是长老,智者;
笔者案:朝鲜史书三国史记称尼师今为三韩地方言,对应汉字为齿理,长者意也
有的称为麻立干,也就是村大王。
伽耶的情况,大体也差不多,因为国力最为弱小,地界上还杂居了不少倭国海贼窝点。
这些窝点也就是倭人自认的任那辖地。
倭人来朝鲜劫掠,当然喜欢挑那些弱小的散居部落下手。
四姐的家乡盘罗国,旧时因遭倭寇洗掠,一蹶不振,最后终为附近的大部族所吞并。
所以庆云非常理解四姐对于倭国人的那种天生恶感。
还好昨天四姐没有和我们同来,否则都不能愉快地和小伙伴们偷食了。
庆云心下正暗自庆幸,场内的两人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李神俊示意开始的手势一落,两人便撞在一处,又倏地分开。
看来二人都是火爆性子,根本不想用扭打这么墨迹的方式来终结战斗。
拳影腿风,几个照面之后,高下差不多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个宇文本柕可不像那个倭国贵族,一看就是吃过苦拼过命的很辣角色。
不但身体素质占了上风,出手更不留余力。
苏鲁吃了几记拳脚,额头已起了一片青紫,可是目光中的凶戾却有增无减,明显也不是善茬。
“这个宇文家的人有些根基。”
庆云看到形势对苏鲁不妙,便已经准备疏导采亭了。
“哎,宇文氏。
宇文家的人自然不会简单。
关外最能斗狠的部落,除了段氏就数他们了,
慕容拓跋都要靠边站。”
“那你还赌苏鲁赢”
“姐喜欢再说这又没有下赌注,我赌谁还不是我愿意”
他们两人正在聊着,场面上的苏鲁似乎已经更加难看了,
口鼻间不断有鲜血滴出,一支左臂软绵绵地垂着,粗重的呼吸将他脚步也拖得蹒跚起来。
可是宇文本柕的速度却没有半分下降,“砰”地又是一脚踢在苏鲁胯间。
后者一声闷哼,侧身翻了两个跟头,才右手撑地勉强再站立起来。
“几位大侠,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苏鲁”
那名黄衣妇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了庆云身旁,
她满脸焦急的神色,双手合十,不断地向庆云一行人鞠躬。
庆云回头一瞄,二哥,三哥和殷姑娘也都过来了,
自己这一大帮人各个身背利刃,也许那黄衣女子就是冲着这一点才相中他们的吧。
庆云刚想开口,却被刘赢拦住了,
“不可这里可是大魏,干扰决斗乃是重罪
不但会被下狱,还要遭人唾弃。
不只是你,苏鲁兄弟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庆云望着场中局势,又望了一眼眼前的可怜妇人,实在有些不忍,
“可是再这么硬撑下去,那家伙会死的。”
苏鲁倒地的次数越来越多,起身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虽然宇文本柕看似君子,并不趁他起身的时
候追击,
但是那嘴角露出的戏谑笑意,像极了一只频频松开手中猎物的猫科动物,满含得意和享受,冷血与残忍。
“如果他宁愿死都不愿意放弃。
那么就算你出手救了他,他也比死还难过。”
庆云知道三哥说的没错,偷眼望了望黄衣妇人。
那妇人实在有些急了,几次看到苏鲁被踢到,险些就要亲自冲进场去抱住宇文。
“不管了,我”
庆云的手虽然已经握住了剑柄,手腕却又一次被人按住。
这一次按住他的,是李神俊。
“你这样,救不了他。”
“可是”
“除非他不小心晕了过去,否则谁都没法救他。”
李神俊望着庆云和刘赢,吐字声如蚊蚋,若非借了唇语,还真读不出其中意思。
李神俊仍需维持秩序,快步退回场中,只是步伐微妙,看似不经意间就抢了宇文本柕的行动方向。
宇文本柕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妥,只是微微侧了侧身,闪到了面向庆云的位置。
苏鲁一声虎吼,又踉跄着扑了上来。
他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还能勉强撑开一道缝隙,跑动的时候甚至无法跨出直线,
右臂虽然还能挥动,却也挂满了血污青斑,一拳摆出,已全然没了准头。
宇文本柕冷笑着又出一脚,踢在苏鲁已经折断的左臂上。
苏鲁嘶声痛吼,倒翻出去,直接滚向了人群边缘。
刘赢的剑柄微微晃了一下,如果不是道行高深的武学大家一直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绝对不会察觉到他曾动过什么手脚。
只是苏鲁跌摔过来的时候,忽然噗地软倒,重重砸在刘赢身前,便再没发出声响。
“宇文本柕胜”
李神俊宣判了比赛,可是胜利者还有些发懵。
他已经占了绝对优势,正在戏耍对手,
还没有把心头那股闷气出够,怎么就,怎么就赢了
“这个李神俊真不简单”
这是出自刘赢得评价。
刘赢口中的不简单,绝对只有一种,那就是真功夫。
刚才能够击晕苏鲁,刘赢出招的隐蔽迅捷固然高妙,
可是李神俊的步法走位,才是真正的神乎奇迹,让当事人毫无察觉地落入彀中。
“嗯”
庆云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望向那个正在炫耀着自己的肌肉,却又好似未曾尽兴的“胜利者”,目光中满是鄙夷。
黄衣女子抢上前想抱起苏鲁,却搀不动。
暅之急忙赶过来扶起。
一旁观战的智大路王子见有人照看兄弟,便先冲向了宇文本柕,要求和他再战一场,却被李神俊拦了下来。
北魏律法,非逢纳妲幕官方举办的竞技盛会,
决斗性质的角抵,每人同天只能进行一场。
不过这口舌之抵并不在限制之列。
此时智大路的情绪显然非常焦躁,那宇文本柕自然也非善男信女。
两人争到炽处,便都用上了三韩方言,什么扒脖不拉耳,谢几梦成衣的,除了瓠采亭听得满面涨红,余人皆不知所云。
四姐儿本来就是个暴脾气。
刚才不参合是碍于规则,现在既然决斗已经停了,她一届女流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只见她飞身而起,剑不离鞘,人剑合一,直接冲向宇文本柕。
后者正骂得兴起,察觉有异,也是晚了,忙举左臂挡时,一阵钻心刺痛传来,小臂自肘窝软软垂落,伤处便如刚才苏鲁一般无二。
“禀性”
瓠采亭不屑地用新罗方言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宇文本柕想要发作,却见对方是个女子,只有强行忍住。
被一个大姑娘一招打断胳膊
这事儿传扬出去还怎么见人啊
面对李神俊“好心”地询问,宇文本柕白了白眼,只认是角抵的时候受了些伤,无甚大碍,就灰溜溜地走了。
庆云哥几个昨天和宇文本柕也算相识一场,不愿做得太绝。
此时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非常认真地帮苏鲁正了骨,包扎好伤口,再将他搀回房去。
智大路和黄衣女子对面前仗义援手的众侠自是千恩万谢,而接下来得意外收获,那可就得来毫不废功夫了。
原来和智大路,苏鲁同住一间禅房的,竟然正是慕容圣婴,和伊伯国的刘必金多。
他们两个刚才也在看这场角抵,都对那恃强弄人的宇文本柕没什么好印象,
本着室友之情,也对庆云一行道谢不已。
经了这么一场闹剧,大家自然都是朋友,说话更无顾忌。
虽然今日不便去慧深的屋里讨要美食,也不愁聊不到一处。
在暅之的话术引导下,几人也开始自曝来华的目的。
智大路和苏鲁啊,自然是想整合新罗伽耶诸国,建立一个可以共御倭人,在半岛与高句丽,百济相抗衡的国家,因此非常渴望得到大国支持。
而刘必金多则是丝路上最大的颇黎商人,他到大魏就是为了拓展业务。
那个慕容圣婴,就更不是一般人了,他正是当今慕容吐谷浑国王世子。
这个世子身份在名册上并没有注明,是因为他圣婴的名号在寺中更响亮些。
其实他鲜卑本名唤作贺鲁头。
贺兰,在关外语言里就是“圣洁”的意思;贺鲁头,汉译是圣婴。
慕容家也奉迎佛法,圣婴这个名号是断不敢自己乱起的。
此名乃是兰若寺道人统宝念大师当年自山外山东往中土,途经吐谷浑的时候亲自灌顶加持所赐名号。
因此自六年前吐谷浑国王登基,就经常派这位圣婴世子来大魏朝贡。
而他每来中土,也必定会在兰若寺盘桓,向宝念大师请教经文佛典。
这个慕容家的圣婴啊,和宝念大师渊源深厚。
他有没有问题,只要大哥找宝念大师验查验查便可得知了。
言谈之间,慕容家对当今魏王引发羌入藏,促慕段联姻的政策流露出非常热切的期望,想来大哥当时对他们的判断并没有方向性错误。
这一个小小四夷馆,便如一个江湖。
华夏周边诸邦,各怀心思,礼佛是名,争宠是真。
想今日那般邻邦小国间的闹剧,似乎并不会是孤例呢。
小龙王听说他们忙了一天并无所获,本来有些沮丧,但得知四妹仗义出手,又听得兴奋。
要是他知道那个宇文本柕是这么个阴鸷的性情,昨天就该给他一顿收拾最后听说慕容圣婴和宝念的关系,便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此人不必再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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