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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灵一共三天,前两天能来的人都来了,只剩最后一天,便是下葬。
当他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的时候,老天却和他开了一个黑色的玩笑。
最后一天,他的那般“兄弟”竟然来到了灵堂。说是作为他的亲朋,来给老爷子上柱香。
岳岚当场就翻了脸,那时她刚好十八,容貌最盛的年华,双目圆瞪,说不尽的绮丽娇媚。“滚!统统给我滚!我爸不稀罕你们这群人给他上香!”
下一刻,一只脏手就已经夹住她的下颚:“哪来的辣西施,长得真俊啊!”
岳岚一手就挥了上去,却没想,对方立马扣住了她的胳膊。
“峻哥!”他当即出声,好歹是没让那高高抬起的掌心落在岳岚的脸上。
“兄弟,你这个妹妹也太野了,长得这么漂亮,我瞧上她是她命好,怎地,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一张看似喜笑颜开的脸,可表情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跟在后面的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牵连。
他只觉得世界上果然没最恶心的事,永远会有更恶心的事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这群人里,不管是谁敢调戏岳岚,他都可以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这个人,这个人是他从一开始就跟着的“头目”,从身份上来说,他是大哥,他是小弟,道上的规矩清清楚楚,谁都能动,自家的大哥要是敢动,那么就是彻底坏了规矩。
矩。
“大哥,她还小,不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明天我们父亲就下葬,您看到死人的份上,不要和她这种黄毛丫头计较。您不是喜欢舞厅的张姐吗?我去帮您请过来,让她晚上陪您跳舞,您看可好。”他已经怒火攻心,偏偏还要强压着怒气,埋头做小。望着岳岚蔑视的眼神,他脑门上一抽一抽,简直随时都想操起一把刀,直接砍人。
“你的面子值钱,老子的面子就不值了?今天我要是这么放过她,以后我还怎么混!”“峻哥”最近早听到风声,说他的位子迟早要给岳晨端了,底下的人告诉他,这岳晨对他这个“妹子”一往情深,呸,不要脸的肮脏货,与其便宜了这个臭小子,还不如自己收回囊中。
“大哥,那您想怎么办?”岳晨垂下头,盯着脚尖,谁都没发现,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漠无表情。
“乖乖给老子洗干净等着。”“峻哥”却只当他是怕了,一边嚣张无忌地扯着嘴哈哈大笑,一边轻轻拍着岳岚气红了的脸颊上。亵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岳晨也笑了,不过,他笑得极冷,“我X你祖宗!”下一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抽出把锋利的快刀,直接一刀剁在“峻哥”的手腕上。
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即把哀乐都压了下去,灵堂里的人一看,顿时吓得满脸苍白。那“峻哥”的手腕,竟然就在眨眼间被岳晨齐齐斩断,掉在地上,像是个破烂的垃圾。
所有的“弟兄”都惊傻了。谁都每曾想到,岳晨竟然敢当着他们一干人等的面就这样直接废了大哥的手。从古至今,这条道上,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更新换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岳晨这件事情做得太没有计划,“江湖道义”四个字压下来,不管是有理没理,他怕是都不能善了。
尖锐的惨叫一直持续着,“峻哥”被一众人抬走,有人拾起他掉在地上的手腕,因为顾忌他太能打,谁都没有留下来和他斗殴,反倒是全部赶紧往医院跑,只希望时间来得及,能把“峻哥”的断手接上去。
岳晨却是什么都不管,直接拉着岳岚就往外跑:“我把钱都存到了这张存折上面,你拿好,不管听到什么风声,不要出来,如果可以,今晚你就坐车离开这里,去其他城市,越远越好。以后都不要回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存折。
“那你呢?”岳岚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哪怕之前一直恨不得躲到天边去,也知道今天岳晨做的一切是为了她,搞不好从此以后,他再难有安生。
“你关心我?”他的眼睛亮了亮,这一刻,哪怕自己已经一脚踩到了阎王殿,他竟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而变得快活起来。
岳岚抿了抿唇,却是再没有开口。
可到底,她还是没有走成。
在这江南小城,“峻哥”的势力到底还是比他强,各个长途客运站和火车站都有人在那守着,想要乘机跑路是没有可能了。
“小岳,行有行规,帮有帮规,老实地跟我回去,你妹子还有条活路。”专门负责帮里刑规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可他的震慑力却是更在“峻哥”之上。此刻,站在他面前,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出路都堵死。
既然已经被找到,他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祸不及妇孺,只是句老话,道上找不到元凶,呵,往往下场最凄惨的便是妇孺。
回到帮里,果然刑具都已被摆得整整齐齐。“峻哥”坐在最上方,手腕是被接上了,但是,手腕处的神经受损,基本上,他的那只手,以后就是摆设了。
“翅膀硬了,果然是要飞了啊。想当初,你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要不是我,你们一家早死了,现在,你竟然恩将仇报,敢对我捅刀子!岳晨,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底下所有的小弟都坑着头,不敢说话。今天是借着岳晨的事情,“峻哥”来杀一儆百的,所有人肚子里都门清,不管怎么,没人敢插话。
只是,有一个人例外。
“安静!”老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峻哥”,这里是刑堂,他才是话事人。
“峻哥”还想说话,老头却突然朝着岳晨厉声道:“跪下!”
岳晨沉默了那么一瞬,然后,安静地双脚跪地。
“阿峻是你大哥,可是事实?”老头垂目看他,语气不急不缓,但整个堂里的人都寂静了下来。
“是。”他回答。
“你以下犯上,对自己大哥下手,可是事实?”老头又问,声调依旧没有起伏。
“是。”他紧握双手,沉声回答,没有任何辩白。
“是就好,是的话,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帮规刻在墙上,容不得任何人抵赖。
所有人都知道的“三不准”,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江湖乱道,三不准大小不尊。
“峻哥”是他大哥,作为跟班,不尊大哥,要想活命,除非“三刀六洞”!
“让人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来!”一把小刀扔到岳晨面前,“峻哥”冷笑着望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不牢各位费事。”他低头,膝盖未曾离地,弓腰拾起那把小刀。
看似轻薄,但刀刃锋利,当真觉得他命硬,上面竟有放血专用
有放血专用的血槽。
所谓“三刀六洞”,就是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对窟窿,三对窟窿下去,正好六个孔,至于能不能活,那就看老天爷收不收他这条命了!
岳晨作为帮中出了名的狠角色,不少人平时都怕他,眼下看他受刑,却也没人敢吭声。
他拿起刀子,浑不在意地就朝自己胳膊上捅了一刀,那力道,几乎立刻洞穿了左手的大臂,一对窟窿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血,像是流不尽一样,汩汩地从里面顺着胳膊直淌下来,瞬间,将他半边身子染得通红。
“一刀!”老头终于睁了睁眼,看了上口一会儿,慢声宣布道。
“峻哥”的眼睛像是被那红色的血液染上了一层亮色,越发兴奋地望着他,“继续!”
岳晨闭了闭眼,忍过了那阵晕眩,嘴角微扯,手起刀落,第二刀结结实实地落在左腿上。那瞬间喷出的血液,将地面染上一层鲜红。
有人忍不住避开视线,不忍再看。
毕竟,平日里都是站在一条线的兄弟,如今,对方却是落得这般下场。
“二刀!”老头目测了一眼刀口深浅,继续喊道,“还剩最后一刀!”
岳晨已经疼得面色苍白,为了避免疼得叫出声来,嘴角已经被咬得一片血肉模糊,听到这一声,深深喘了一口气,最后一刀,几乎是刚从左腿上拔起就立刻扎进了右腿。
“三刀,刑毕!”六个窟窿已成,岳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只听到这把苍老的声音最后宣布“三刀六洞”正式结束,失血过多造成耳膜咕咕作响,再撑不住一秒,他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峻哥”望着倒地不起的那摊血肉,笑着想要再上去补上一刀,最好是把他的那双手都截断,扔到外间震慑各路人马。可还没走一步,就被老头截住:“你不能动他!”在刑堂,该受的罚既然已经结束,恩怨就该了结。这是帮里向来的规矩。
“峻哥”也不发飙,历年来道上的规矩他向来知道。老头保他,是不想坏了刑堂的规矩:“那在刑堂外呢?”
“刑堂外,不归我管。”果然,老头看都没看他一眼。
“好,好。”“峻哥”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带着一干人等直接离开。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死!横尸街头都算是便宜岳晨的!望着自己手上密密麻麻缝着的线,“峻哥”冷笑一声。
三天后,岳晨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醒过来的。身上麻药褪去,剩下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
可他依旧咬牙,保持住自己的清醒,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里,除了刑堂老者,再无别人。
“你醒了。”他望着睡在病床上的毫无血色的岳晨,虽然神色未变,但目光带着叹息和复杂却是让岳晨浑身一僵。
道上的人,向来冷血冷心,能让专门负责刑法的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他不认为,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口。
脑子一转,他便想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我妹妹呢?”没可能他生死未卜,岳岚还不来看他。
老头沉沉地看着他,不吭声。
沉默,却往往代表了最不堪的结果!
岳晨疯了一样,将身上的点滴一拔,赤着脚就往外面冲去。
老头叹息,一句话却像是点住了他的死穴一样:“你这样冲过去,也于事无补。”
岳晨像是凭空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整个人僵硬地回过头。
是了,他现在跑去有什么用?
跟着他的那群小弟一个个现在都对他避如蛇蝎,他凭什么去和“峻哥”斗?
他忽然转过身,直挺挺地跪在老头面前:“您给我指条明路,我记您一辈子的恩。”说罢,“咚咚咚”,以头抢地,除了养父的牌位,他第一次向人叩头。
昏暗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老头看着他额头从泛青到流血,最后血肉模糊,终于还是不忍,轻轻叹息:“你起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说罢,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年迈的身体竟是微微弯下,躬身去请外面的人:“陈先生,麻烦您了。”
有生以来,岳晨第一次见到,一个道上的年轻人,竟能长得那般高贵,一身妖孽之气,却能让帮中长老这般卑躬屈膝……
就在这时,一直徐徐说着往事的岳晨忽然一顿。
他抬头,看了一眼云溪,仿佛要在那双平静如海的眼底寻找什么。
“Justgonnastandthereandwatchmeburn
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燃烧殆尽
That''sallright
没有关系
BecauseIlikethewayithurts
因为我爱这种伤害的方式”一阵激烈的手机铃音就在这股奇异的气氛里,忽然传来。
云溪目光一顿,直直地看着岳晨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指间划开屏幕,低低地回复对方:“嗯,我在墓地……。冷云溪?她也在这里。”
她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转身定定地望着入口处的那两棵古树。
《lovethewayyoulie》?
手机铃音设为这首歌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这个唱歌的人。
云溪嘴角动了动,忽然一声叹息。
让她在意的铃音并不是原版歌手唱的那一曲。而是,这唱歌的人是她。
她唯一一次唱过这首歌,便是在那个名为“不夜天”的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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