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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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他的眸光沉了沉。

“不知陛下可否为本宫解答一个疑问，”乐凝妙微微扬起下巴，精致的下巴像是刀锋一般割裂的空气，营造了一种丝毫不亚于慕容晔的冷硬气场，“一泓大师解甲归田，敢问陛下若要讨伐南越国，属意何人带兵？”

“朕预备御驾亲征，长公主可有异议？”他负手傲然说道。

“此乃西庸国内政，本宫岂敢置喙？”乐凝妙被他的目光逼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企图缓解气氛，“看来西庸灭佛，也是一开始便计划好了的，陛下真非常人也。佛教藏匿大量财物、圈起大量土地，一旦灭佛，则国库充盈，亦可减轻苍生负担。”

“长公主真知灼见，朕深感佩服，这么说，长公主准备与朕做成这笔生意了？”

“货比三家，”乐凝妙轻笑，“本宫看过南越国和北恺国开除的价码，纵然陛下能付得起价钱，那价钱也未必能超越那两国。”

他的语气也冷硬了起来：“长公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潜意思是，如今她乐凝妙站在他西庸国的土地上，杀了她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陛下，如今西庸国名不聊生，陛下又打算再起兵戈，已是内忧外患，若再两面交兵，只怕会有亡国之灾，”乐凝妙傲然淡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陛下，毕竟本宫在成为东倪国的摄政长公主之前，一度差点成为东倪国的皇后。”

“相信东倪国的皇帝会是个英明睿智的皇帝。”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乐凝妙嗤笑一声，眼角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陛下，这可不是什么红颜祸水的老套戏码，东倪国的国政是本宫一手抓起的，本宫身为东倪国的长公主，关乎东倪国的面子，若是本宫在西庸国的土地上出了一丝半点的意外，战争一触即发！”

慕容晔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长公主多虑了，长公主乃是我西庸国的贵客，朕怎敢怠慢？”

“西庸国与东倪国历来一衣带水，本宫承蒙陛下相邀，荣幸之极，日后在本宫的斡旋之下，想必东倪国与西庸国能互通往来，为百姓一谋福祉。”

“长公主心怀天下，真叫人刮目相看。”

客套也便客套到这儿了，乐凝妙引出了正题：“宁家的兵器与雷家的火器，不知陛下想出个什么价钱？”

“朕打算将从寺庙内搜出来的兵器回炉重造。”

乐凝妙眼睛眯了眯，慕容晔可真是精打细算，生铁本来就贵，若是除掉了生铁的费用，让宁氏姐妹只负责打造这一环节，确实可以省不少钱。

“本宫封地盛产铁矿，本宫为何要放着自己的铁矿不用，要用陛下搜出的兵器来熔炼呢？”乐凝妙挑眉，毫不示弱地刺道。

“长公主，虽说东倪国的朝政是你一手抓起来的，但毕竟你现在已经放权于陛下，在朝中退居二线，你以为时至今日你还能一手遮天么？贩卖私铁可是死罪，朝中大臣必定会群起而弹劾，难道你想让东倪国的皇帝难做？”他一针见血地说道。

好吧，却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这也是一开始乐凝妙对于贩卖兵器之事顾虑颇多的原因之一。

“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其心思缜密无人能出其右，”乐凝妙有些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既然陛下打算熔炼兵器重铸，本宫也没什么别的看法，只是价钱问题……”

“朕只能给你南越国和北恺国三分之一的价钱。”

乐凝妙笑了起来，讥讽地看着他：“敢问陛下是在愚弄本宫吗？”

“原材料不用你出，给你北恺国和南越国出的价钱的三分之一，已经算是朕格外让步了。”他凤眸半阖，眸底闪过一抹冷光，身为王者的上位感压迫得人喘不过起来。

“你该知道你面对的是谁，”乐凝妙的唇边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东倪国的摄政长公主并非浪得虚名，本宫既然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那长公主想要个什么价钱？”

“在这个价钱的基础上，再加些额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

“鬼术的第三卷《鬼修》，”她缓缓地开口说道，“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他的东西我还没想好。”

“长公主真是狮子大开口。”

“除了与本宫合作，你现在别无选择，”乐凝妙的唇边展开一个笑容，仿佛全天下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朕知道你修习鬼术，不过《鬼修》对你没用，”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怅惘，“朕到现在才明白，人死如灯灭，就该尘归尘、土归土，若是执意强求，只能平添伤感。”

“本宫不确定本宫是否需要《鬼修》，只是万物有好生之德，这世上没有人想死。”

他像是被撕裂开伤口一般，浑身都冰冷孤寂了起来，他锐利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目光化作刀锋将她一刀刀凌迟。

“本宫只是随便说说，陛下无须在意。”乐凝妙转身，有些歉疚地说道。

“剩下的条件，改日再谈吧。”他的语气带着丝丝疲惫，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

乐凝妙知道今日提到了他的伤心往事，便见好就收地说道：“那本宫便告辞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温志威跟了过来，领着乐凝妙朝宫外走去，与东倪国的皇宫不同，西庸国的皇宫像是多年没有修缮过一样，除了养心殿看起来光亮奢华些，其余的宫殿皆显得有些破败颓废。

秋风吹起红黄二色的树叶，像是纸钱一样缓缓地飘过，落在沾满灰尘落叶的金灰色瓦上，那些墙壁上的漆皮大都已经脱落了，像是一寸寸碎裂的皮肤，在秋风中给人一种瘆人的疼痛感。

一只枯叶蝶从落叶中飞了起来，撞到乐凝妙的脸上，然后又跌跌撞撞地飞远了，乐凝妙忍不住问道：“皇宫一直都是如此破败吗？”

“因着后宫无妃，这些宫殿便渐渐地荒废了。”温志威似是对宫中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闻言淡淡地解释道。

“这么好的一片建筑就这么荒废了，真是可惜了。”乐凝妙的目光扫过大片错落、有致精巧玲珑的亭台楼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终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温志威笑了笑，“长公主殿下，这宫中没了女主人，皇宫愈大，陛下的心便愈空，倒不如听之任之，让它破败下去，况且这一年年的修缮也不是个小数目，陛下既然无心于此，也就不会就此破费。”

“温公公所言极是，”乐凝妙点点头，“听说陛下去年迎娶了无上神教的一位新的皇后，不知现下居住在何处？”

“自然是居住在坤宁宫。”温公公解释道，不过却显得颇有些不以为意。

乐凝妙猜测闻人香在宫中地位不高，否则何以一个四品的太监说起她来显得毫无恭谨？

“温公公请留步！”一个穿着杏色宫装的宫女从远处的长廊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风吹起了她的衣袂，上下翻飞，像是一只蝴蝶。

温志威站定，抬了抬眼皮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有事吗？锦绣姑姑？”

“温公公，皇后娘娘请长公主殿下去坤宁宫一聚。”锦绣似乎有些忌惮温志威，小心翼翼地说道。

“咱家奉皇上之命，送长公主殿下出宫，请锦绣姑姑别让咱家难做，”他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轻蔑与不屑，“再说了，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宜安心静养，免得招待不周，唐突了贵客。”

乐凝妙思忖着，这闻人香在宫中的地位还真是不高，连司礼监的一个四品太监都敢如此顶撞她，简直是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锦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可是皇后娘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不悦的声音：“温志威！你好大的胆子！难道本宫身为一国皇后，还请不动皇上的贵客了吗？”

面对她冰冷而震怒的声音，温志威只是淡淡一笑，行了个礼施施然说道：“皇后娘娘请息怒，咱家只是奉命办事。”

“好了，你下去吧！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尽管去禀报皇上，本宫与长公主殿下乃是故人，要移驾坤宁宫一叙别情了。”她眼睛微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温志威躬身退了下去，闻人香看着乐凝妙，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娇怯笑容：“乐姑娘，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