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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店里的小二已经应付不过来了,不得不请出松鹤楼的大掌柜出来压场。
“各位……各位……”松鹤楼的大掌柜也是一身儒衫,带着一丝文士的书生气,冲在座茶客拱了拱手:“各位,抱歉了,这灌汤包,只剩下一屉了,剩下的没有了。”
“那怎么行?这根本不够分啊。”
几桌茶客不满道。
“那……我给各位上别的茶点,可否?”掌柜地歉意笑了笑。
“不行,不行!我们来这里,就为了那灌汤包。你不是还有一屉吗?这一屉,给谁啊?”
几桌的食客,都像饿狼一般,盯着那屉灌汤包,眼睛都要发绿了。
“这样,这样。既然诸位都是秀才读书人,碰巧鄙人虽然经商,也是粗通文墨。”这松鹤楼掌柜拿起一份薄薄的册子说道,“鄙人斗胆,以文会友。大家畅所欲言,聊聊最近的青州词画有什么佳作。若是符合本人心意,那不但以汤包相赠,还免去茶水钱。”
这一提议,倒也是符合众人心意,纷纷赞同。
角落一桌的柳明想起来前几日做的词,他低声问着杏儿:“你那首词和画,什么时候会刊登?”
杏儿回答道:“那几位青州词画的友人说,正在派人手抄,大概再过几日,就会在世面流传。”
柳明微微一点头,继续捧起茶盏来品。
另外一边,则是由松鹤楼掌柜提出的建议,使得茶楼更加喧嚣沸腾起来。青州诗画,基本上青州士子都是耳熟能详,人手一本。
不少人打开上一期的诗画,评头论足起来。
一个说道:“掌柜的,这一首《西江月》细腻动情,我十分之欢喜,不知道掌柜意下如何?”
另一个说道:“我看还是那首《蝶恋花》意境较为美妙。”
那松鹤楼掌柜,微笑着听着这些士子的评论,点头道:“我还是觉得,那《西江月》最为不错。这位推荐《西江月》的士子,茶资全免,灌汤包献上。“
那位推荐西江月的士子,脸露欣喜,有些得意——不但吃到了这万人空巷的最后一屉灌汤包,更是在这么多士子面前,自己的诗词品味也得到了赞可。
那小二刚刚将灌汤包端起来,准备送到士子身边,只见旁边一位黄色巾帽士子冷冷一笑,“这《西江月》,怕也是不怎么样……”
这黄巾帽士子的冷笑之声,如嗖嗖阴风一般,使得在场士子无不变色。
那松鹤楼老板也是眉头一皱,心想这是哪里来砸场子的?不过,他经商多年,早就学会了笑迎八方客。他拱手客客气气道:“这位兄台,青州诗画在本州也算是分量较为重的刊物。这首西江月的作词人,乃是去年的举人。兄台若是说它不好,实在是有些偏颇了……”
这话说得十分公允客观,使得其他在场的士子也都点起头来。
刹那间,那黄巾帽士子似乎变成了众矢之的。
“掌柜的,《青州诗画》也是鄙人尊重的刊物抄本。”那黄巾帽说道,“只是,本人有友人在此刊物内做事,因此得到了下一期的内部抄本。我认为,这《西江月》虽然不错,可是比起这首叫如梦月的秀才做的新词,那可是差得太远!”
听闻此言,杏儿柳眉微抬——这如梦月,便是她的笔名。
“哦?”那掌柜脸露期盼,“这听说下一期要三日后才有,你有内部抄本?可否一览。”
“自然,自然。”那黄巾帽士子略带珍惜地从衣袖内,将那内部抄本递给对方。
“我要举荐的,便是这首词。”他郑重地指了指其中一页。
角落中的柳明与杏儿,听闻此言,也是非常意外。特别是杏儿,听到大庭广众之下,有人有人举荐夫君为自己写的诗词,又是害羞,又是高兴。
她看了看柳明,发觉自己的夫君倒是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模样。
那松鹤楼掌柜接过内部抄本,口中念念有词,浏览了几句,突然满面红光道:“好词,好词。小二,给我一壶茶,我要坐下细品……”
“这画,此图,若是没有好茶相伴,真是暴殄天物。”那掌柜自顾自旁若无人地大笑道。
见松鹤楼掌柜也是看得入迷,众人更是新奇无比,纷纷聚拢在他身边,想要一睹这首词的风采。
松鹤楼掌柜指指点点道:“诸位,你们看此词,起笔两句,看似平淡,实则是自然和谐,将所有读词人自然而然地引到了作词人想表达的意境中。这三四句,则是将意兴更加深入助推了一层。”
他抚须满意说道:“这三四句,给了我等一个意象。盛放的荷花丛中,正有一叶扁舟摇荡舟上是游兴未尽的少年才女,这样的美景,一下子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这首小令,用词简练,只选取了几个片段,便写出了作者稚童时期的美好时光。让人不由想随她一道荷丛荡舟,不醉不归。我看啊,待到三天后正式上市,这首词将风靡于整个青州,甚至传到汴京也说不定呢。”
几位士子争相揽阅,见那掌柜并非虚言,也纷纷交口称赞。
“这还是个女词人呢……”一位士子说道,“这青州诗画,倒是第一次有女词人的作品。婉约清新,倒是与那柳三变风格相似。”
“我看这首词会大红,编成小曲也是朗朗上口。”有人提议道。
“二位,巧了,本人在州府教授琴技,正好琴在身旁,不如现场为各位弹上一曲。”一位瘦削长发琴师说道。
“相逢不如偶遇。我带着萧笛,正好与兄台配合。”另一位士子满面春风道。
“诸位,别急,我去请一位歌姬为大家吟唱。”松鹤楼老板更是兴起,从隔壁戏楼找来一位歌女。
一时间,众人兴致勃发,纷纷坐定,全都竖起耳朵,准备聆听美律。
柳明这桌,也上了些新茶和果品。杏儿见那首词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响,心里砰砰直跳。她脸色略带紧张羞涩,偷偷地瞄着邻座的士子——还好这些都是从其他县赶来的士子,没人发现自己这桌就有词作的作者。
再看自己的夫君,他仍然一脸泰然自若的表情,顺着琴声打着拍子,面露期待。
那瘦削长发琴师,轻轻拨动琴弦,琴音温婉流转,箫声秀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
歌姬舞动衣袖,浅吟低唱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歌声悠扬温润,似乎将众人引向了那荷花池边。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众人脑中出现一副美丽画卷:清澈的水面上,覆盖着丛丛密密的硕大荷叶,无数只粉色或白色的荷花,在绿叶的簇拥下,迎着阵阵晚风悄然绽放。一只漂流的小船,载着一位优雅的少女,就在这荷花深处的翠绿暗香之中,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晚风习习,花香醉人。
松鹤楼的诸位茶客听得情浓意深,最后一句,不禁齐口唱出:
“争渡,争渡,激起一滩欧鹭。”
(这意境,不来打赏说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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