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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景东柘而言,这必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原以为红袖今夜不会再回军营,但是,夜半三更时,门后职守的王定安兄弟却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洪修,你的嘴唇怎么看上去怪怪的人?被人打了?”王定安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今晚丽人苑的花魁第一夜被我买下,这显然是被她给亲成这样的。”红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明明开的是玩笑,却没有半丝轻松与快意,像是嘴里说的人统统与她无关。
“啊?”若是这兄弟俩不知她是女子,或许会相信她的话,“我们相信你有的是钱,但被女人亲,这也太离谱了吧。”
“莫不是那花魁是男的扮的,才能有能耐将你的嘴亲成这副模样?”
歪打正着,红袖的面色沉了沉,沉默半饷才瞪着两兄弟道,“跟你们两个开玩笑甚是无趣,都是蠢蛋,连被毒虫咬了都瞧不出来,给我滚。”
两兄弟最受不得她发火,立马转身开溜,其中一个还嘀咕道,“早看出来你是被虫子咬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我才不是蠢蛋。”
“蠢蛋才会强调自己不是蠢蛋。”
“……”
万籁俱寂,但景东柘却感觉耳边纷纷杂杂的,很不安宁。
今晚的事他回想了无数遍,一开始他是错了,但后来他没错,但这样的认定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轻松与喜悦,反而更像是沉重的累赘。
若是小二没有出声,若是他被红袖蛊惑留了下来,现在他也不会置身营帐,或许此时此刻还在与她……
知晓红袖无声无息地就站在营帐之外,景东柘真想跑出去问一问她,为何还要回来?他相信,她若是不愿意,方城主绝对不会勉强。
天快要亮之前,景东柘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但那梦却并不安宁,在混混沌沌中,他回到了客栈的那间客房,没有小二的中断,只有他与她在过硬的床榻上翻滚……
但关键时刻,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景东柘汗流浃背地从床榻上坐起,望着狼狈的自己,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砸自己的头,景东柘呀景东柘,你为何这般不争气?
经过昨晚的一次进青:楼试探,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可以证明,红国的敌对高手正潜伏在青:楼之中,并且以各种办法残害秀城人士。
经过商量,由方城主出面,暂时关停了秀城的所有青:楼,虽然此举遭来了许多光顾者的异议,但为了国家安宁,谁也不敢大声嚷嚷,将自己推到被舆论谴责的风口浪尖。
与此同时,军队加强了在秀城各个位置的巡逻与守卫,景东柘身为领军人物,也每日两次亲自上街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士,必查个水落石出。
自从那晚之后,景东柘与红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偶尔面对面的时候,彼此都尽量避免对视,仿佛两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但谁的心里都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到起初那种轻松与坦然,那晚那亲昵的触碰以及那蚀骨的亲吻,早已镌刻在彼此的心中,怎么抹也抹杀不去。
当景东柘不注意的时候,红袖会偷偷地瞄他几眼,当红袖不注意的时候,景东柘会暗暗地凝视她几下,而大多数时候,是红袖默默地跟在景东柘的身后,就连王定安兄弟也觉察出来了,这几日红袖的精神似乎变得不怎么好,心情也是阴暗的,若是他们主动跟她搭话,一般就会自找罪受。
唯有跟在景东柘身后上街巡视的时候,红袖的精神才会高度紧张起来,那天晚上丽人苑的事虽然没有人指责她半句,但她却心存深深的内疚,也暗暗发誓,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一定要将那可恶的弘青彦找出来,抓捕归案。
即便是那混账神出鬼没,难以控制,她也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一雪自己所受到的耻辱。
大街上游荡着的那些陌生百姓,无论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身高与那弘青彦差不多的,红袖便会格外盯得仔细一些,免得又是那混账乔装打扮。
红袖长这般大,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眼神盯过人,她看不见自己的神态,是以并不觉得怪异,但一直在她左右时不时瞅她几眼的王定安兄弟却紧紧地蹙起了眉头,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
王安定有些忍无可忍地问道,“洪修,这几日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红袖不回答,只拿凌厉的眼睛瞪他一眼,以眼神询问他为什么。
“你每盯住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不眨眼?”王定安说完,王安定又补充一句,“你怎么看那些人都跟看仇人似的?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不是红国人。”
红袖不理会两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化成灰我都认得。”
闻言,王定安兄弟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景东柘的步子却是微微一顿,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
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极为炎热的正午,当红袖抬起袖管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时,望见侧边酒楼的二楼窗口,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俊逸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袭华贵的白衣,手里正端着一杯茶,整张轮廓分明的脸正对着楼下,确切地说,像是不经意地对着红袖。
红袖的脚步顿住了,一双黑眸瞪得极大,虽然她没法从这男人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与女子有关的痕迹,但是,她万分确定,这就是弘青彦,恢复男装的弘青彦。
这一次,红袖没有像上次那般情敌与自恋,而是立即喊了一声景东柘道,“景将军。”
她这一声喊,虽然是粗声粗气的假声,但沉重有力,蕴含着焦急与认真,景东柘闻声,立即转过头来。
红袖没有拿出手指,而是眼睛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楼上,动了动嘴皮子道,“就是他,红国某皇子——弘青彦。”
景东柘顺着红袖的眸光望过去,只见楼上的年轻男人正在眸光若水地凝视着红袖,仿佛她是他的心爱之人。
虽然他也见过那鸳鸯的容貌,且不只是一次,但他并没有红袖的眼力见,可以通过这个男人的容貌,找到鸳鸯的痕迹。
只能说,要么是他的眼力确实不如红袖犀利,要么是红袖与那男人近距离对视的时间够多。
想到那男人对红袖做过的事,景东柘心中微微一窒,一边握住剑柄,一边对其他几人冷冷吩咐一声,“王定安,你们几人从酒楼大门进去,拿下这个白衣男子。”
说归说,其实他只要让他们去以防万一地堵住弘青彦的去路而已,并不指望他们能拿得下这狡兔三窟的男人,今日要逮住这个男人,还得靠他自己。
“你就站在原地,哪里都别去。”景东柘匆匆地吩咐一声红袖,便飞身而起,直接朝着窗口跃去。
红袖望着景东柘潇洒利落的身手,心里只有羡慕的份,若是可以,她也想跟他一起飞身上去,即便逮不着那个弘青彦,也要将他一顿臭骂。
很快,景东柘的身姿便在窗口消失不见,红袖只能听见兵刃相接的激烈声响,她的心提了起来。
虽然被景东柘离开前的嘱托微微暖了心,但红袖在这种紧急的关头,不可能听他的话。
于是,红袖朝着酒楼的大门口快步跑去,王定安他们的身影早就已经不在楼下。
楼上受了惊的客人不断地往楼下跑,楼下的客人不断地往门外跑,场面乱成一团,但红袖却是在逆流而行。
当酒楼里的客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红袖终于挤上了楼梯。
在她头也不抬地行进中,一个熟悉又魅惑的声音突然迎面袭来,“女人,你来得正好。”
红袖惊讶地刚刚抬头,腰肢已经一把被从楼上闪下的男人一把搂住,继而单手抱着她往楼下猛地一跳。
待两人双脚落地时,红袖依旧被男人紧紧地搂着腰肢,非但如此,脖子上还多了一把匕首。
红袖眼睁睁地看着景东柘几人的身影紧追而来时,耳边传来弘青彦魔鬼般的戏谑声音,“再前进一步,这……人就是死的了。”
这男人方才还单独唤她为女人,紧急关头居然还懂得隐去一个女字,红袖不知道他这究竟是贴心还是另有目的。
景东柘无声地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没有人敢再上前。
弘青彦无畏地笑笑,“其实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是这小兄弟的人,不会伤了他,他也自然不舍得伤我,但若是因为你们,我们伤了彼此,那你们就是棒打鸳鸯了。”
红袖微微地挣了挣手脚,冷着脸低喝,“混账,放开!”
“放开?那你的第一个男人可就一命呜呼了,你舍得?”弘青彦以极低的声音在红袖的耳边喃喃。
景东柘见不得他对红袖做任何暧:昧的动作,不禁握紧了握住剑柄的手,恨不能一剑将他劈成两半。
红袖自然不会上了弘青彦的当,回答说她舍得,“你想怎么样?”
“除了靠你保命之外,自然是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事,那是我欠你的,自然不会欠着不还,若是利息一高,不知道要怎么还才还得起?”弘青彦轻轻地对着红袖嘀咕完,加大了声音对景东柘一脸挑衅道,“你们别跟来,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她回来。”
景东柘紧步跟随,“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不相信我?那就只能收尸了。”
红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劫持过,一时间觉得自己特没有面子,不禁对着景东柘一脸勇敢道,“人各有命,不必管我,抓住他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弘青彦轻笑出声,“你是这般想的,但他才不是这般想的。此刻他一定是在想,若是牺牲了你,他会不会内疚一辈子?”
红袖冷冷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兵卒,迟早都要战死沙场,与其当你的俘虏,不如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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