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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长乐城内嚎哭之声传出,唐军大营中清晰可闻。
翌日,唐军搬运辎重,一辆辆投石车、火炮、大弩,在城外整齐排列。一座座巢车、棚车、云梯车,或者组装完备——多年来演武院没有忘记持续改良军械,或者加紧建造,不停往营外布置。
更有数万侍卫亲军精甲,踩着地动山摇的步子在营外布阵,小阵连接成大阵,大阵连接成铁甲海洋,旌旗如林,枪矛光寒。精骑奔行四周,带起卷卷烟尘,不时到城前耀武扬威。
不仅城中百姓,这下连守城的将士,都有了要哭的心思。
入夜,吏部老尚书驻足城头不去。
“尚书都在城头呆了一整日了,粒米未进,还是下去歇息一二,用些饭食吧。”有与老尚书交好的官员,上城来劝道。
老尚书面色悲怆,摇摇头,没有挪步。
官员叹息一声,稍作迟疑即道:“老尚书乃是先帝肱骨之臣,在长乐素来有声望,今有老尚书带长乐军民守城,唐军必不能克。”
老尚书看了官员一眼,目光哀伤,“陈公何必如此宽慰于某?长乐守不住,你我心知肚明。唐军之盛,实属生平仅见,船舰千艘,甲兵十万,器械完备,莫说长乐一隅之地,便是大闽五州十余县,又能苟延残喘几日?”
长叹不绝,老尚书流泪道:“唐军缘何能得大半江山,某今日终于知之矣,如此强军,长乐纵失,某也无话可说。”
官员语气复杂,“既是如此,尚书何必答应守城?”
“答应守城,不为守城。”尚书老泪纵横,抬头看向夜空,“但求一死耳!”
官员愕然,旋即又施然,老尚书的悲戚,他虽然不能尽数体会,但也能感同身受一二。
“既然长乐守不住,何不降了唐军?”这时,数名将校带着数十人走来,为首一人出声说道,他在老尚书身旁站定,“如此,也可让军民免去灭顶之灾。”
“我奉命守城,岂能投降?”老尚书转头寒声道,待看清面前的将校,不禁一怔,中间有名水师将领,他恰好认得,昨日马尾激战,这名水师已经被俘,此时怎会出现在这?
转念一想,老尚书就明白过来,肯定是降了唐军,而且还为唐军做起了说客——城池那么大,吊个篮子拉几个人上城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眼下见长乐守军的主要将领都到了,老尚书便知道,这些人畏惧大唐兵威,已经被说动了。
“诸君要降唐军,某垂老之躯,何能相阻?只是某有皇命在身,城破则人亡,诸君要降唐军,且先取下某的人头。”老尚书已是视死如归。
“我等并无为难尚书之意,此番前来,是欲以尚书为首,开门迎接唐军入城。”为首的将领说道。
“某宁死不降。”老尚书梗着脖子,“愿一死,不愿负先帝!”
“尚书此言差矣。”这时,将校中走出一人,却是常服装扮,面生得很。
老尚书打量此人,讶异道:“唐军既然已经遣了使者入城?”
蒯鳌笑道:“王延钧执政无道,长乐苦之久矣,今我王师既来,长乐军民焉能不箪食壶浆以迎?”
老尚书悲从中来,“这般说来,明日天亮,长乐铁定属于唐军了!既是如此,诸君何必费力多此一举,强迫我这不中用之人投降?”
“非是强迫,而是请。”蒯鳌认真道,“同时,更是君令!”
老尚书不解。
蒯鳌一甩衣袖,豪气顿生,继续道:“天下之大,皆我唐土,率土之滨,皆我唐臣,尚书岂能不知?王延钧僭越称帝,乃是逆天之举,不仅使得闽地民怨沸腾,更是引得陛下雷霆大怒,王师此来,是为讨逆贼、击不臣!容在下斗胆问一句:公本良人,奈何从贼?”
“昔年闽王得公等相佐,安定闽地有功,声望重于东南,陛下闻之,亦曾多番褒奖,恨不能一见。奈何闽王早逝,王延钧杀兄篡位,本为贼人,妄自尊大而称帝,更是不为朝廷所容。公本朝廷之臣,值此王师南进之际,岂非应该率闽地军民迎接王师,助王师诛逆贼?”
“公若上遵敕令,下顺民心,则朝廷日后于闽地设行省,公仍旧是社稷之臣,可为闽地百姓继续谋福,必为后世称颂;反之,公若从贼,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今不为朝廷所容,来日亦无颜面见闽王,闽地百姓闻之,不会称赞公有忠义,只会戳公脊梁骨,如此青史之上留下骂名、遗臭万年,岂是公之所愿?”
老尚书愣在那里,忘了言语。
老尚书,姓王名淡,前宰相王溥之子。
定鼎元年秋九月,长乐举城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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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溥:“检校左散骑常侍、御史大夫、上柱国王溥守左散骑常侍...侍郎王溥至赤水砦,促全忠以兵迎驾,戊午,全忠自赤水趋长安...王溥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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