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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母俩拥护这事儿绊了多次嘴,唧硌得扭头别棒的。吉增临上铺子之前,美娃还嘚咕没完,劝他听一句,找找那蜰。吉增听了更是火上浇油,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还头一次破口大骂了美娃。美娃心里委屈,可又知道吉增没有啥大错。女人啊,心思全拴在这个家上,男人孩子就是她的全部,管不了那啥啥的那么多?美娃没有哭嚎,还是苦苦规劝吉增不要到铺子里去,管啥瓦子哪都行,出去躲躲,避避风头。吉增就是不听,一条道跑到黑,认准了死理儿。美娃又劝吉增把娘家送来的五百块钱带上,别硬碰硬了?吉增油盐不进,扭头就走,连看一眼小胖儿都没看。
美娃哭了,哭得很伤心。小胖儿懂事儿地委到美娃的怀里,用胖乎乎的小手擦着美娃脸上的泪,“妈妈别哭了。你再哭,小胖儿也要哭了?”
吉增赌着气儿来到铺子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柜头胆突突地说:“你咋还敢来呢你呀,不要命啦?左邻右舍借壁掌柜啥的都溜了,你也快躲躲吧!硬挺个啥呀硬挺,啥劲呀啥的,犯得着吗这个?” 吉增鼓着烟儿说:“躲啥呀躲,有啥好躲的。瞅你吓的熊色样儿?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啊?躲了人家就怕你了咋的。不有那么句话吗,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不到俺,还不拿你顶缸去呀?傻样儿!” 柜头说:“那到是。日本人啥屎不拉呀,顶缸就顶缸呗,也比你遭罪强?我都一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怕**啊怕,不就是个死吗?早死早脱生,兴许脱生个好人家,祖坟一冒青气,说不准也弄个掌柜的当当。” 吉增噗哧乐了,“去去,别嚼舌根子啦!俺看到真张你尿不尿裤子?俺瞅你呀是舍得起命舍不起牵挂呀?那小玩意儿,水灵灵的,她不抽干你,你能舍下吗?嘿嘿……”
一个伙计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外头瞅,冷不丁用手指着门外喊:“掌柜的,来啦!捉、捉人。” 警笛急鸣,由远而近。马达隆隆,嘎嚓骤止。吉增刚起身儿,一伙身穿深黑色狗皮的森林队警察,狐假虎威的持枪先忽喇喇闯了进来,顶住了在场的人。后面一小队身穿黄屎狼皮的日本鬼子,个个气势汹汹的在门口外面下了摩托车,布下了岗哨。紧接着治安团的团丁,刀光闪闪的压住了通往后间的房门,堵个溜严。“勤劳奉仕”的棒子队,一窝苍蝇似的糊满了门口。这时几个财税局的官吏,在身穿协和服头顶战斗帽的便衣警察簇拥下,这才拿着账本出现在吉增面前。
一个脸蚊子上去都跩脚苍蝇蹬上不擗胯,蓄着八字胡儿,戴着黑礼帽的老官吏问:“吉掌柜,一向可好!门上的通令看到了吧?” 柜头上前凑凑,满脸堆笑地说:“啊长官老爷,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掌柜这几天闹不淤作,刚刚来,刚刚知道,刚刚知道。” 八字胡儿横愣柜头几眼,“你算干啥吃的你,我问你了吗?一边凉快去。吉掌柜,咱们平常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准还是一眼儿连襟呢。不过,不是兄弟我嚼牙,今儿个兄弟我办的是皇差,你也看出这架势了吧,得公事儿公办。有啥闪失,隔五差六的,兄弟我做东,赔个不是。既然这样,兄弟我端这碗饭也不容易,兄弟就不要难为我,让我坐蜡,收账吧?” 一个白净的小官吏打开账本,高声喊:“殷氏皮货行三姓分号,储蓄公债五百块。” 另一个光头官吏就要撕票子,吉增说:“慢!”转过头问:“两撇胡儿,你们不是说认购嘛,这咋来横的了呢?还荷枪实弹的,俺要不认,还要抓人咋的。出尔反尔,还有理法了吗?” 八字胡儿嘿嘿两声,“问的好!吉掌柜,我问谁去?认购不假,那你得认呐?不认就得购,不购就得摊派,懂了吧?大满洲帝国刚刚建国,治国安邦,百业待兴,你说哪哪不需要钱?官号钱库银根吃紧,作为满洲国的臣民,得体量皇帝的苦衷,都应该出把力吧!待国况好转,再连本带利还给你们,康德皇帝能让咱们小老百姓吃亏吗?哎我说,你就别钻牛角尖儿,叫那个真了?咱们少逛两次瓦子,少抽两口,少赌两把,哪省不出那两个子呀?交吧兄弟,刹格楞的。整那啥啦,咱们俩面子都不好看,吃亏的是咱自个儿?我提个醒兄弟,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当这个差没法,皇军就在外头,那、那啥可是说一不二的,刺刀专挑嘎牙子的。咱们就别犟咕……啊,那秘书长可关照过咱兄弟我,我这可是啊……”吉增摔掉烟头,“他关照啥关照,你说俺犯了哪条理法?认不认是俺的事儿,关他个屁事儿?两撇胡儿俺老实告诉你啊,你就别磨牙了这账俺不认?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拿去!” 八字胡儿原形毕露,怪模怪样地盯着吉增,“你瞅瞅你这人,真是烟火吹不进的棒槌,我磨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咋好赖不知你?瞎子上绞架,死到临头还目空一切!我最后问你一句痛快话,你到底交不交钱?” 吉增一板一眼地说:“凭啥呀?俺不认购。”剃头的碰上了刺猬头,没发下刀?八字胡儿来个冷锅贴饼子,开溜!脚后丢下一句话,“兄弟哟,你蝎拉虎子,够毒!那啥你就怨不得咱喽,活该!茅坑的屎橛子,又臭又硬!” 吉增骂了句,“小猫没眼睛一一瞎虎!”
八字胡儿刚走出了铺子门,日本鬼子就嘿呼地扑进铺子里,连推带搡地要带走吉增。柜头一瞅,拼上了老命,冲上去跟日本鬼子撕扒上了。伙计们也急眼了,呼拉上去往回拽吉增。一个日本鬼子回手照柜头的脑袋瓜子就是一枪托,砸得脑门子裂开一个大口子,血哗地糊住了双眼,柜头蔫蔫地堆缩在地上。这裆口,另一个日本鬼子,拿刺刀捅了一刀,扎在大个伙计的大腿上,用力一挑,大个伙计大腿翻翻个半尺多长的大口子,哗哗的血淌了一地。大个伙计划拉着柜台上的算盘,抡向扎他那个日本鬼子,算盘呼呼地旋转飞过去,一下子就削在那个日本鬼子的狗头上,算盘也打散架子了,珠子满天乱飞,那个日本鬼子嗯嗯地栽倒了。守在后门的治安团团丁瞅着日本鬼子红了眼,还没等日本鬼子虎绰绰动手,就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伙计们,强推硬拽弄到后屋,日本鬼子没有了下手机会。治安团团丁这种骨子里的亲缘义举,气得鬼子哇哇乱叫。
两个日本鬼子摁住压着吉增,吉增就势两膀一叫劲,挣脱束缚冲出铺子,站在门口,冲在场的鬼子兵和警察狗子高喊:“龟孙子王八蛋!有褦襶冲老子来,一对一的单挑!别狗起秧子似的,仗着人多欺负人呐?你二爷爷怕过谁呀?来呀!” 一个五大三粗的鬼子哈哈地丢下三八大盖,撸胳膊挽袖子的解开武装带扔到一边,虎视眈眈地来个骑马蹲裆势,一副日本武士道架势,高声嚷嚷:“以其邦的腰拉细[顶好]!哈个牙戏[开始]。”吉增跟他师父学过一点儿拳脚,有个半仙之体,这下可来神了,耍戏地说:“友西、友西!孙子,晾**呢呀?老大老二哥俩一堆儿上,哈哈,吃爷爷个飞脚踢西瓜吧!” 随着亮亮的话音,吉增来了个大雁展翅,飞沙走石呼地凌空而起,飞起一脚,正踢在鬼子的裆上,鬼子疼的捧住胯裆如杀猪般嚎叫。吉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另一只脚,蹬在鬼子的下颏,鬼子像撂秫秸杆儿应声倒地,吉增就势又一勾双腿,天石坠地般重重落在躺在地下鬼子的肚皮上,砸得鬼子从鼻孔和嘴里喷出一股未消化的食物,酸酸的发臭,埋汰了一地。鬼子鼓鼓的蛤蟆肚皮,成了两层皮的空皮囊,瘪瘪的,跟壳郎猪一样死了过去,没有才刚的张狂了。吉增就在转眼之时完成了这一漂亮的连贯动作,打趴下了鬼子,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随之引来“满系人”发泄内心郁闷的一片叫好声。待失魂落魄的鬼子和六神无主的警察缓过神来,刺刀刷刷地对准了吉增。治安团众团丁,这时才乱哄哄乱糟糟地从铺子里头拥了出来,日本鬼子小队长气哼哼地一挥手,押着吉增去了日本宪兵队。
“捅大娄子啦!天大的娄子。” 铺子里个毛头学徒的,推开吉增家院门喊。
疯够了的小胖儿,大晌午头子就犯困了,美娃三拍两哄的小胖儿就睡着了。心里空落落的美娃没啥事儿干,就心不在焉地坐在柳树下的椅子上掐早豆角。毛头突然闯进来,这又没头没脑的喊叫,着实吓得美娃魂魄出窍,霍地站起来,在两腿上放的豆角篮子唧里轱辘滚出老远,够够巴哧地紧跑两步,摔倒在毛头的身下,“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出啥大娄子啦?啊?” 毛头挣巴地往起拽美娃,没拽动,就所兴蹲下来,“师娘!师娘,掌柜的出大事儿了!” 美娃脸色苍白,哆哆嗦嗦拽着毛头问:“你掌柜的咋的啦?” 毛头排在地上,大鼻涕拉瞎地哽噎着说:“不交公债那啥,叫日本鬼子那啥抓走啦!” 美娃两手捶着毛头学徒,泪流满面的喃喃地诉说:“我估摸着要出点儿啥事儿吗?红口白牙的我没少说你呀,你个死鬼就是油盐不进呐!嘴扒麻的不当屁呀,我这心呐沥沥拉拉地老也不落底呀?哎呀呀憋屈死我了小死鬼子,缺大德啦!哎呀这样我孤儿寡母的可咋整啊?咋活唉哟?” 毛头哪经过这架势,早晕圈个**的啦,“那啥,那啥,师娘那啥……啊咿咿……那啥。” 美娃哭诉够了,心里欠开个缝儿,亮堂了许多。抹把脸,坚定地说:“毛头,咱娘们不哭,把师娘扶起来?” 毛头嗯嗯唧唧扶起美娃,搀到凳子上坐下,拿过拐杖递给美娃,“咋整,师娘?” 美娃没吭声,捋下头发,拄着拐,“去门外叫辆拉脚车,毛头!”
美娃怀着沉重的心情进了屋,坐在炕沿上,呆呆地瞅着鼾睡的小胖儿,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默默地在心里念叨,‘孩子,自个儿好生睡会儿,妈妈一会儿就回来。醒了别哭,好好和鸡妈妈玩儿,躲着点儿鸡爹爹。妈把你最爱吃的槽子糕放在枕边了,饿了就吃,等着妈妈,乖儿子。’美娃把小胖儿蹬开的夹被重新掖了掖,起身打开炕梢炕琴的门,拽出一个小包袱,挎在胳膊肘上,起身儿拄上拐,又温情地看看小胖儿红扑扑的胖嘟嘟的小脸儿,一狠心,鸟雀地扭身走出了屋子,轻轻地带上了门。
美娃走出大门,吩咐毛头掩上大门上了锁,坐上拉脚的马车,直奔了县衙。美娃坐在晃晃当当的马车上,很悃(kuen)的念想起吉增。
“叫啥好呢?叫太太?叫奶奶?叫夫人?叫内人?叫媳妇?叫屋里的?叫烧火的?都不好,别生生的。叫老婆,顺嘴!还是叫老婆好,亲亲的。老婆!老婆!” 新婚之夜,吉增做过爷们后,趴在美娃的****上想着往后咋叫美娃。美娃当够了黄花大姑娘,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也喜滋滋的符合,叫老婆好,叫老婆我心里踏实。哎,叫老婆还有个说叨呢,你愿听吗?吉增嗍拉一口美娃的嘴儿,高兴地催促美娃快讲。美娃说啊,从前有个有学问的人,嫌妻子年老色衰,动了邪念,欲休妻另讨姣娘,却一时难于开口。有一天,这有学问的人,突发奇想,写了一副对联: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妻子看后,早已明白丈夫的意思,便伤心地续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那个有学问的人,对妻子的才学非常钦佩,对自个儿的一时冲动感到内疚。妻子见他有愧色,趁机提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他丈夫提笔续道:老婆一片婆心。后来,人们就将妻子称为老婆了。吉增发誓地叫喊,老婆!老婆!俺是大老粗,一辈子都守着你,绝不做那个有学问的人,干那缺德事儿?醉仙李老夫子,俺不陪你玩儿,陪老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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