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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说:
“曲大队长的一番阔论,怨天恨地,还不是中国官府不争气吗?国家蒙难谁之过?天灾受难谁有过?咱们还是人帮人,渡过山涧一条路吧!俺大舅,费劲巴拉的,正豁浪商会的商家募捐呢。那也是杯水车薪,僧多粥少。大哥,你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呀?你再跟牛二说一声,送两麻包高粱米过去,先接骨上再说?”
吉星心里如卸掉一块石头,感激地说:“你嫂子愁的,牙疼的腮帮子肿的老高?这回可好啦,张口等有嚼咕了。” 吉星回头瞅瞅大眼儿扒小眼儿等他的工友们喊:“哎!俺弟弟说啦,今儿个工钱给双待料,乐了吧?” 工友们听后,欢呼雀跃,乐滋滋地搂过吉星,边走边向吉德回头回脑地投过感激的眼神。曲老三抿个嘴说:“你小子,净在裉劲上下针脚儿?你这是雪中送炭,下雨送蓑衣,新媳妇上炕给骑马布呀!我说你小子人缘咋这么好呢,有眉眼高低,打铁会看火号?你这时候给他们一把米,比平常给座金山银山都强?佛家有句禅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经常去莲花庵拜佛,还真拜佛了?我信你光知道扯大丫儿头发去了呢,那可要亵渎神灵的,文静大师会怪罪你的。哎,才话说半截,接着说。”
吉德接前茬儿说:
“你叔哥不号称千里眼,顺风耳吗?俺走哪都有你那四个影子,形影不离呀?云里雾里的,云山雾罩的,来无影,去无踪,至今俺都没见庐山真面目啊?咋俺洗脚丫子功夫,你就尿套了呢?叔哥,俺知道你打鱼出身,你不能下底钩太深吧,连侄弟都钓吧?那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鲤鱼打盹,鱼皮三会打盹吗?叔哥,你就别拿侄弟开涮了,俺啥事儿能逃过你那火眼金睛啊?哈哈你的眼睛已出卖了你的心!”
曲老三说: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就没有犯困的时候?人嘛,千虑必有一失。诸葛亮咋样?马稷失街亭,他错在了哪?你别瞧不起掌鞋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多除了力量大,智慧也多呀?你,我佩服你智勇双全,敢做敢为。鱼,水性咋样?不也有淹死的吗?事情往往劈叉在艺高人胆大身上。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些格言,前边都有事儿跟着,前事之师也叫前车之鉴嘛!就说这啥叫胆大啥叫胆小吧,这得看每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就像扛大个,有人能扛二百斤,有人能扛一百斤,与人劲儿大小有一定关系。但主要是看你敢不敢朝火啦!啥叫胆大?逞能!啥叫胆小?自怯!说这个人,虎胆,豹子胆;说这个人,鼠胆儿,兔子胆儿;说这个人,熊胆,熊胆儿。你看看,这熊胆,就自相矛盾。有时大,有时小。你属哪种,我看哪种你都不属于,你属智慧胆。胆大胆小,得靠智慧。凭借智慧,胆才有很大的收缩性和膨胀性。胆小的人,一般智慧都很高,先虑虑到了危险,才会有畏怯。行为鬼祟的人,貌似胆小,实际它仗着别人的胆,干的比胆大的人还敢干,只是自个儿不身临其境罢了。貌似胆大的人,一般脑袋简单,凭借一身的莽气,以吃豹子的勇猛,压倒对方。这种人也有胆小的表现,这时它才显出智慧一面,像三国里的张飞,当阳桥上用疑兵,吓跑了曹操,救了刘备。这就是粗中有细的典型。胆小的张飞,救了胆大的张飞;为兄关羽报仇心切的张飞,喝酒成豹子胆,反倒害了自家性命。曹操胆大胆小,为图大业,可谓胆大。为保自家性命,可谓胆小。梦中杀人,其实就是智慧掩盖小胆儿,杀了服侍的卫士,更证明胆虚的程度。”
大丫儿很吃力地背个鱼篓,和肩上搭个湿漉漉的旋网,左胳膊挎个装有小半拉鱼的篮子,嘴上还叼个烟袋锅的老鱼鹰,慢慢腾腾地走过来。大丫儿对正要说话的吉德说:“德哥,你要说啥和三叔家里唠去。这江风嗷嗷的,别闪着,看着了凉?再说,离家这么远,你也帮鱼鹰爷爷搭把手,没看鱼鹰爷爷不像从前了,拿点儿东西有点儿吃力了吗?” 老鱼鹰耳尖,边把篮子递给吉德,和吉德并排走,含着个烟袋锅儿说:
“我手脚是老了,可还有把力气,没事儿?你别弄脏喽你那身衣服,怪可惜了的。你奶奶那老蒯准等急了,馋猫啥似的了?吃了两顿糠饽饽,就嗷嗷地叫苦,要吃腥。我这些天没下网,咋下网,涨水涨得又那么邝?再说,就是下网,水邝也没鱼呀?你奶奶哪都好,可知疼知热了。我一盘腿上炕,小烟袋锅就装上了,那洋火划的才利索呢。一天三顿饭,可不往前那稀拉光汤的了,热汤热水的,应时应晌。小酒烫的滚热,咂巴一口直呛嗓子眼儿,那才逮呢?日头爷一落山,小热被窝焐的咕热,一钻进去,热乎乎的。那老蒯也煮贱,说害怕,自个儿有现成的热被窝搁那闲着,净往我被窝里钻。哈哈,可着乐子了。大狸猫不买账了,瞅你奶奶钻了我被窝,呜喵呜喵的对着你奶奶脸叫,气得你奶奶扯着老母鸡嗓子,跟大狸猫一样喵喵,最后你奶奶退缩了。你说怪不怪,这大狸猫好像通人气,专门在你奶奶和我中间睡。插这一杠子,你奶奶可吃上大狸猫的醋了,酸酸的打那大狸猫。你奶奶越打那大狸猫,大狸猫越往你奶奶那啥里钻,痒痒得你奶奶直往我怀里钻。嘿嘿,天天下晚黑,我们仨个得折腾好一阵子,才能消停睡下。发大水这阵子,那大草垛全泡汤了,想弄点干柴火,得爬垛尖儿上够。我还是老了,快奔古来稀岁数他大哥的人了,还能像小孩儿那么灵奋,说死谁信呐?有两回,搁那垛尖上轱辘下来了,跩是跩不着,都是柴火,软咕囊的。你奶奶还说风凉话,你不说你是男子大豆腐吗,上个一人来高算个屁呀,如履平地,扁放着吧?上咱身上都吭嗤瘪肚的,瞅瞅你抽瘪瓤子样儿,逞啥能?抱膀拉屎,端你啥臭架子,有章程你到使啊,摸黑就瞎杵了,净往炕脚底梢儿钻的囊裆货!你说,这娘们,二十是羊,三十是狼,四十赛老虎,五十一堵墙,六十老绵羊,七十举手就投降,这老烂菜帮子,早该掉渣了,咋还越活越邪性了呢?守寡守的呢,还是吃鱼吃的。吃鱼最补身子骨啦,要不天天咋呼要鱼吃呢,吃完了就冲我使劲。”
老鱼鹰一路唠叨,听得吉德心里好发笑,回头瞅瞅抿嘴乐的大丫儿,逗趣地对曲老三说:“叔哥,你说鱼鹰奶奶这是不是病啊?”
曲老三笑嗤咧地说:
“啥病?太正常啦,老来少嘛!我干妈是想给我干爹留下个亲骨肉。枝巴叉巴的倒不少,哪个有我干爹的骨血呀?我干妈是听人家老程人说,当了一辈和尚的老光棍,攒了一辈子精髓,精气足。说不准老梨树开花,老黄瓜秧结个黄瓜妞啥的。”
老鱼鹰当回事儿地说:
“攒啥了?都甩墙喂蝇子啦!”
大丫儿听了脸一红,怪罪地叫了声“爷爷”,蹿达两步,先进了院子。三代老爷们,拿出爷们至高无尚的雄气,相视哈哈大笑。
鱼鹰奶奶红光满面的出门迎接,大着嘴说:
“你们爷们仨捡着大金元宝了,乐得人家大姑娘家脸通红。老夹杆子,你说啥砢碜嗑啦你?那老驴嘴可能掏嗤埋汰嗑了,棉花套子似的,一堆一砬的,老不正经。以后注点儿意,别在晚辈面前,大姑娘小媳妇的,啥都掏丧?大德呀,来把篮子给我。老三快进屋吧,也不知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啥天了也不多穿点儿,看着了凉?屋里暖和,我早早就架上了火。这老东西,越来越能磨了。嘴吗可添了功夫,不用驴就能磨出小豆腐来,可能磨嘁啦!我可烦他现在光说不练了,扒麻似的叫他打点儿鱼,你瞅他甩的,那老胡子撅老高,能挂一个水筲?”
老鱼鹰往晾网绳上搭着网说:
“老帮蒯,别篙话顶着门?来个人儿,瞅把你抖瑟的,鼻涕泡都糊嗓子,还说个没完,那饭菜能说熟了呀?还不快拾叨鱼去,等我酸急脸呀?”
鱼鹰奶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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