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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脖儿也没当回事儿,闲么见儿,跟邓猴子扯了两句,邓猴子听后,高度警觉。虽是蛛丝马迹,也不是空穴来风。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邓猴子招来麻猫,秘授机宜。麻猫先是找到刚和二娃从三江口要账回来的仇九,又是喝酒又是逛瓦子。一提这事儿,仇九一问三不知。这也是吉德知人善任的结果。他深知仇九三杯酒下肚好咧咧,又添上一见漂亮娘们就挪不动步的坏毛病。再加上,上几回让杉木利用的事儿,吉德心有余悸,膈应。所以,在做出机密安排时,把仇九打发要账去。
麻猫脑子活,一棵树吊死多傻呀?他又在道上有意识地遇见了小抠儿,搭诎地和小抠套近乎,又拽小抠儿去明月楼搓上一顿。小抠儿喝完酒后好显掰,三吹六哨的。信口开河,云山雾罩,有的也说,没地也扯。你再纺二俩棉线提溜提溜,那更蹬锅台上炕,锦上添花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抠儿天花乱坠地白话,山跳[兔子] 还没等下套呢,自个儿就蹦达出来了。咋咋回事儿,就把吉德购买机器的事儿,尽其所知,闷罐煮饺子,全倒出来了。又添油加醋,调了调汤,说得活龙活现,吹得神乎其神。伞草帽没边儿,顶尖盖帽啦!麻猫心里不太托底,小棉袄又套了套,小麻绳又勒了勒,小抠儿翻愣白眼,斩钉截铁断言,葫芦做成瓢那能有假吗?麻猫夯实了,如获至宝,把醉么哈的小抠儿,往花柳巷暗门子家一攮委,就马不停蹄,跑到邓猴子那哈表功去了。邓猴子喜上眉梢,乐不可支,重重赏赐了麻猫。邓猴子想,如果把机器劫下来,吉德就得倾家当产,这辈子就甭想翻身?哈哈,好小子,人算不如天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你吉老大,在劫难逃!邓猴子想好主意,找到山田,就讲《水浒传》里晁盖如何如何劫生辰罔的故事,发了一笔大财。顺理成章地把劫吉德机器的主意一说。山田正因为抓殷明喜被龟河骂个狗血喷头而憋火呢,听邓猴子这么一点拨,正中下怀,出出这口恶气。于是,山田打冒支,指鹿为马,向哈城宪兵队,他的老同学三岛发电,说这批机器来路不明,协助扣押。没承想,不知咋内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藤本太郎司令官插上一手,来电把龟河一顿训斥。龟河把山田叫去,一顿‘三宾’的给,大骂愚蠢,没脑子的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买进机器,是大大的好事儿。繁荣经济,是大日本帝国的最高利益。还给山田扣上了破坏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帽子。山田憋了一肚子窝火气,好顿给邓猴子‘三宾’,痛骂邓猴子净给他出馊主意,惹怒了上司。邓猴子捂着打肿的脸,心里不甘,又给山田献上一计。你吉德有本事通天,咱县官不如现管,劫住货物,再找茬儿收拾他。哼,找啥理由不出这口气呀?反正不能让他顺顺当当靠岸卸货。要那样,吉老大更有恃无恐了,往后还把咱们放在眼里吗?山田也觉这主意不错,例行公事,你龟河知道了又能咋样,大不了挨顿臭骂,明里我还是抖抖威风。山田和邓猴子约摸好时间,在江边暗地里放了密探,等待货船的到来。
“哼,死啦死啦的有,太君的叫。哈哈,山田少佐果真神机妙算。船到前,准有人上岸送信儿,果不出所料。你们几个,把那叫老轱辘的两个死老头,通通的扔到江里,喂王八的干活。哼,去护江舰队码头,通知山田少佐,包围货船。这个报信的干活,彪九的有,商会巡察队队长的干活,反满抗日分子。支巴的不要,我知道你的会点儿武把操。今儿不行,改日我好好的会会你。要不我出其不备,一个扫裆腿,你的尥蹶子的干活,我的捂支不住。绑好喽,快快带走!这里,马胡子的有。”
啊?妈呀,小鬼子咋啥都知道啊,这回可咋整?彪九心无旁鹜地想着,就被鬼子从地上薅起来,胳膊被反剪用麻绳捆绑上了,推推搡搡地离开了十颗树小树林。
顺江堤走,到黑龙镇码头,有三四里鸡遛拐弯的狭窄泥土小道,道两旁长满了蒿草和柳毛,遮封着坑洼不平的道面,道面还花花搭搭长有糊腚草。十多个宪兵便衣秘探,不太识路径,冒懵押着彪九,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慢吞吞地摸索着往前走。
突然,道两旁草丛中,蹿出二十多个黑影,神雕扑食般快速,准确无误地撂倒十几个便衣秘探,饿狼般掐住喉咙,像铁钳似的卡得噔噔的。十几个宪兵秘探,蹬歪几下板凳腿,就成了游荡鬼。这么突然,这么神速,彪九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就被松绑拽跑,一溜烟猱出有十几里路,在一片乱死岗子旁的桦树林里停下,又被推进黑洞洞的地窨子里,“砰!”脑袋瓜子不知创在哪噶达上了,脚下又冷不丁的绊了一下子,彪九一个猛子摔倒在炕沿上,撞得头嗡嗡叫响。
“哈哈,花豹子也有马卧槽的熊色时啊?”
彪九听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儿,可又一时蒙住了,想不起来。
“没听出我是谁呀,贵人多忘事儿?”
“耳熟!”
“香客认识菩萨,哪有菩萨认识香客的。大男孩儿点灯,露露庐山真面目。花豹子装熊,冬眠啦!”
“噌!”
洋火点亮了明子,地窨子“嗵”地亮了。
“啊,郝队长,是你们呀?” 彪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从炕沿下蹦起来,抱住郝忠转开了圈儿。傻大个儿瞅得眼晕,拦腰抱住他俩儿,像撂秫秸梱似的碓在炕上。
“歇着吧你俩儿,把咱都转迷糊了?咱报销十几个鬼子,缴了十几枝二十响,还没高兴成那样子呢。瞅你俩儿,往常在一起,也没见这么亲热过?这可倒好,一见面,就跟野狗连裆似的,没完了?”
“你们咋在这噶达呢,给鬼子腾地儿啦?” 彪九问。
“你黑灯瞎火上江沿儿干啥去呀?哎,你不是……” 郝忠也问。
“我咋到那噶达的,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啦!今儿个,先说眼目前儿的。我走时,鬼子还没占黑龙镇呢,在哈城我才听说,把我愁成啥似的。以酒消愁,愁更愁,整天度日如年。冬至把货运来了,还出了不少岔头。唉,好赖算从哈城回来了。押运这批货物,费老劲了,货船还在江甩腕子那噶达呢。我先泅水到岸上,到十棵杨树小树林联络点,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和吉德取得联系。哪承想,一进林子,就让守株待兔的鬼子给猫上了。他们杀害了老轱辘两个老爷子,又说我是反满抗日分子,抓了就走。他们好像啥事儿都知道,我瞅那架势,他们就是冲那批货下的茬子。郝队长,你们不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彪九焦急地说。
“接你?我们都成了没头的绿豆蝇子了。这二三十天,我们二十多人,像没了自个儿窝,又没爹没妈的孩子,东一头,西一脑,躲躲藏藏的。今儿的事儿,完全巧合,或许是天意吧!” 郝忠苦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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