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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大院突然来了很多气势汹汹的日本兵,犬毛呼嚎的指挥日本兵列队大门前,院内三五步布一岗,一直排到殷宅门外。大院内外戒备森严,顿时弥漫了阴森森的紧张空气,充满着恐怖,恐惧牵扯着每个人的心。

矮矬干瘦的龟河二郎大佐,傲慢地骑在高头大洋马上,显得很滑稽,缓缓走在一辆马篷车前面。到了黄家大院门前,骨碌下马,威严的扫视一下挺胸收腹的犬毛少佐和日本兵,又看看山田,很礼貌的地对杉木和邓猴子点点头,客客气气地向吉德摆摆手,就迎向马篷车,叩首站在车前,等侯殷明喜和蔼灵下车。蔼灵先下车,回身扶过殷明喜,吉德上前把殷明喜搀下车。龟河二郎神采飞扬地躬身举手相让,殷明喜拿小眼缝儿撩了下龟河二郎,昂首阔步地向家走去。殷张氏和家人焦虑的躬候在家门口,龟河二郎快走两步,马靴一扣,向殷张氏敬了个举手礼:

“殷太太,由于误会,对你家造成伤害,我代表大日本皇军,向你和家人表示深深的道歉!”

然后,龟河二郎又规规矩矩的对殷张氏三鞠躬,并亲手将殷明喜和蔼灵交到殷张氏手里。蔼灵哭着扑到殷张氏怀里,悲喜交加的叫声:

“娘!”

“哎!娘的好姑娘,你受苦啦!”

殷张氏热泪盈眶,搂过蔼灵。另一只手搭在殷明喜的肩膀上,疼爱的捶打两下,仰脸仔细端详着,嗫嚅着嘴唇。

“老伴,哭啥呀?俺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没少胳膊断腿的。”

殷明喜边说边拎拎腿撂撂胳膊,笑着安慰说。

“哈哈,对不起,你们的团聚,我的高兴,告辞了。你们慢慢的叙谈,慢慢的叙谈,哈啊,开路!”

龟河二郎知趣的退走,吉德礼节的拱拱手。

瞅鬼子们都撤走后,居住黄家大院的商家掌柜们,呼呼拉拉从各家门后跑了出来,围住殷明喜,问长问短。众人簇拥着殷明喜,进了客厅,坐的坐,坐不下就干脆站着,若大客厅呼满了一屋子人,屋子蒸笼般的透不气来。殷明喜脱掉外套,拱手说:

“诸位同仁,多谢啦!俺虽蒙难,大命没死。为啥没死呢?阎王爷说俺脊梁骨不会打弯,死时都站着,你命太硬,克小鬼,寿禄没到。俺阴曹地府专收没长脊梁骨的癞皮狗,俺怕你脊梁骨太硬,把地狱捅个窟窿。俺让人面兽心的小鬼好生送你回家,大伙儿还等你喝老山炮酒呢!哈哈……你们先唠着,俺得陪陪老伴去,老来伴嘛!啊啊。” 吉盛陪着殷明喜走出客厅。

“殷大掌柜是死鬼的克星,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老山炮今儿个烧酒管够,给老前辈压惊洗洗晦气,再提提神吊吊胆,拿着阎王爷的圣旨,还怕闹鬼吗?” 老山炮扯着铜钟嗓子说。

“老山炮说得对,殷大掌柜舍己取义,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拒理力争,救了小转轴子和俺们,咱理当谢谢。再说,初试牛刀,斗败了小日本,咱们胜了!我提议,咱们到明月楼庆祝一下咋样?” 老面兜儿咋咋呼呼地撺缀着说。

“好!”

“俺赞成。”

众人呼嚎地举手响应。

“各位,这几天憋屈坏了,就像火燎过的大磨盘压在心口上,又焦又沉。大舅顶天立地,撑住了快塌下来的天,使俺们看到了骨气二字的魂魄。要想活个人样,卑躬屈膝是不行的,只有挺直腰杆,大伙儿一条心,拧成一股绳,有理有节的抗争。不屈服,不等于拿脖子往刀刃上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商人得用咱们商人的方式,和日本人斗。别看日本人大模大样的赔礼道歉,日本人诡计多端,骄横的日本人为啥这么做?一是心虚,二是阴谋!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那是笼络人心,拉拢不明真相的人,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给大伙儿造成个中日亲善的假象,王佐断臂,假戏真作。大伙儿想一想,日本人丢这么大脸,能善罢甘休吗?心里早系俺大舅一个大疙瘩了。别看眼目前妥协了,等到站稳脚跟后,就会换个面孔,盛气凌人,一点儿一点儿的蚕食咱们。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世事如棋,输赢难料?耗子拉木掀,大头在后头呢?因此,咱们大伙儿要从长计议啊!万全之策,得选出咱们自个儿的商会会长,忍辱负重,大伙儿往后才有个照应。省得日本人,狗熊打立正,一手遮天!” 吉德慷慨陈词,提示大伙儿。

“这个会长谁当谁窝囊,赶炸豆油了,上挤下压的,还得担当汉奸的骂名,谁能干呐?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费力不讨好!要想为商户办点儿事儿,日本人瞅着呢,没点钢条,有那心也没那胆呀?谁愿踩刚倒火(铁水)烫脚的铁铧子呀?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够人!” 庄士权说。

“妈的,小日本是看准了。茅坑臭吧,拧着鼻子也得进呐你,还用请吗?” 老油捻子说。

“婊子卖笑,谁愿干谁干?哪有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好事儿,那还不得抢掉孝帽子啊?啥事儿得豁出一头,螳螂配种,公螳螂舍己为了传宗接代,最终叫母螳螂残忍的吃掉啦!” 小抠儿说。

“蝎子粑粑毒(独)一份,殷大掌柜最合适。日本人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殷大掌柜是咱的领头羊,排头雁,顶门杠,魁首,俺信他。当咱自个儿的会长,身正不怕影子斜,谁不怕生孩子成为貔貅,就骂去。咱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就行。” 老山炮说。

“老山炮,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不是人干的活,谁愿意干呀?活人上蒸笼,谁扛了那气呀?” 肉铺掌柜董一刀说。

“一刀,吹猪腿的手,说话都带猪味!你说,殷大掌柜不干,谁干?你干?自个儿跟自个儿拜把子称兄弟,你算老几呀?难道让头顶长疮,脚底冒脓的邓猴子干?那你猪哨子可就值钱了,都得套到邓猴子舌头上。那你还用做买卖了,尿臊味,熏也熏死你?” 老山炮回敬说。

“老山炮,你安的啥犊子心?殷大掌柜一辈子刚正不阿,走的正行的正,你让他当这会长,这不往火坑里推他吗?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吗?让他担当汉奸的骂名,你于心何忍?” 董一刀辩白地说。

“一刀你,山竽脑袋土豆肠子呀,笨得跟猪一样?啥汉不汉奸,不是嘴上说的。腚眼儿没屎,谁敢说你臭啊?” 老山炮顶上一句。

“你不替日本人办事儿,人家缺爹呀?供着你,美出鼻涕泡吧?你和你老婆回家玩去吧!” 董一刀不忿地说。

“哎哎,别像斗鸡似的,凑到一块就胡掐乱咬。我说呀,抬大木头得有蘑菇头,划船得有艄公。这个会长,必须得咱自个儿人干。让铁杆儿汉奸邓猴子干,还有咱们的好吗?咱们少吃他的亏啦?摊捐派款,哪回不戴踅子,中饱私囊。祸害起人来,尽用软刀子扎人,杀人不见血。这回有他日本干爹撑腰,还不把天扯下一块,当裙子呐?这种人给咱们当会长,谁赞成啊?那不是鸭子跳锅里戏水,自个儿找死啊?咱的人谁当这个会长,都是上的断头台!你替日本人办事儿多了,自然而然得罪大伙儿,挨点儿骂,事儿小,脑袋保得住保不住还两说道呢。你不替日本人办事儿,一味偏袒咱们自个儿人,日本人会咋样,可想而知了?只要你心正,不坐在日本人怀里,祸害咱自个儿人,那你就不是汉奸,咱还当英雄供你呢。那咋办?选呗!选上谁,谁就得干。我想,秃脑门虱子不明摆着嘛,这个会长谁干都难,大伙儿比我清楚?那么,大伙儿就得众星捧月,有难大伙儿扛,一起对付日本人。不能让会长一人顶枪口,大伙儿瞅笑话?这样,一根筷子易折断,一梱筷子……啊?汉不汉奸,你骂谁呀?” 钱百万侃侃而谈,一针见血。

“对,对呀!钱大掌柜心里卧龙藏虎啊,一箭中的。俺一听日本人,头里就凉飕飕冒凉风,怕得老膏药拔脓似的。这回好了,有替咱打头阵的,咱还有啥可怕的啦?跟凑还撵不上趟吗?毛驴倒骑,也不是俺做的事儿呀?选,俺选殷大掌柜。” 老油捻子说。

“别急,明月楼压完惊再说?投石问路,别整成夹生饭,殷明喜可是个刚性子,他不愿干的事儿,你说破天去,他也会卷帘子?砸了锅,锔上了,也漏汤。咱们还得找个明人儿,好好咂磨咂磨,栽柳芽,一杆成。” 钱百万说。

“谁是明人儿呀?” 小抠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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