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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俺爹没跟俺说过。郑文诚急了,‘扯蛋你?你不是我姐的孩子!你是谁,诈骗哪?你这浑小子,跟你那个爹一样,净玩猫腻?你别以为我啥也不知道,想糊弄我,你还得跟你舅我学几年?’郑文诚以长辈自居地教训俺,这还用俺说啥了,一切都在不言中了。郑文诚说完,转身打开保险柜,从那里拽出一大摞子信,啪地摔在桌子上,‘小兔崽子,你扒你那小眼睛瞅瞅,这是啥?俺姐姐把想你的眼泪都当墨水用了,你还编嗤啥?人不大,鬼心眼儿倒不少,上我这儿透底来了啊!俺不说,你识字吧,这信你给我好好看看?那是一把把心酸泪,磨碎牙往肚子咽,屙出来的都是带血的思子愁苦,你妈心里能好受吗?不是你妈心狠呐,不认你,不都是为你好吗?你妈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啊我的傻孩子?好!你不透底吗?拿去个个儿好好看,啥底都没了。我姐想叫我在我姐不在时再拿给你看的。这既然你找来了,我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不会做傻事儿,违背你妈的意愿。这噶达没人知道你是谁,我不怕砢碜,得为你妈留个脸面,在人前你还是称我少东家吧。’二叔啊,俺手拿那一封封沉甸甸书写得隽秀整齐小楷的信,心碎了!……手抖着,一字一滴泪珠儿的读完俺妈妈写的所有的信。那字里行间,荡气回肠的血和泪,渗透出一个做母亲撕心撕肺的思念、牵挂、忏悔、悲痛、企盼、梦幻和无奈,把心里对儿的哀念都跃然寄托在这一张张发黄而又陈旧的纸上,向着个个儿的弟弟也是向着自己倾诉着压在內心里的悲思的哀鸣,……俺泪水朦胧,呈现出文静师太那慈祥端秀的脸庞……看完那一摞信,俺那一丝丝的怨恨荡然无存了。俺被当初妈妈弃亲子保名节遁入空门的毅然决然坚强的毅志力感动,被一****一夜夜对亲子的苦思苦想的忍耐力感染,又被对幼子割舍的残忍深深的忏悔感叹,妈妈坚信初衷的决断的正确,证明背叛世俗抗争自由婚姻的牺牲代价付出的无悔,这无不与妈妈的出身环境密切相关,由此俺才看出妈妈为啥赞成俺和小鱼儿婚姻的影子,而又不反对俺对柳月娥感恩图报的婚事,又对俺和大丫儿错综复杂的爱情关系包容和宽恕,反对正统包办婚姻春芽的赋予了很多的同情,这就是妈妈的胸襟和远大的志向…...”吉德哽噎地说不下去了。

二掌柜陪着吉德游历了这叫人心酸而又苦涩的一代人的爱情经历,落着老泪。

吉德拿袖头擦掉眼泪,眼睛红红地说:“俺在舅舅家里住了两天,磕了头就要走了,舅舅对俺说,‘小子哟,亲娘舅你算认下了,这郑家这么大家业你也算看到了,你也有份。你那守旧派爷爷和糊涂姥爷算把你和你爹妈坑害苦了。可那时也没法子,面子嘛!中国人就这么个德行,顾头不顾腚,你还算给你妈争脸,几年下来,噗嗵那么大买卖,实属不易呀!舅舅呢,别的忙也帮不上,钱啥的竟管吱声,对舅舅不要客气,啥一百万、二百万的,只管开口,你舅舅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堵你的嘴。这一百万汇票是认亲的见面礼,舅舅不能白叫,这也算是郑家对你这些年的感情补偿。你不用瞅,我知道你的体性有点儿像我姐姐,自立性、独立性强。你不拿就是瞧不起舅舅,我也不敢认你这大外甥?姐姐就你这么一个亲骨肉,我这当弟弟的这些也欠她的。德儿呀,听舅舅的,拿着,应个急啥的。这买卖有赔有挣,说不准啥时候手头就周转不开了。’”二掌柜忙问:“兔子上门,送肉的来了,你拿了没?”吉德笑了笑,“拿了?俺要拿了,这往后就不好开口了。亲娘舅咋啦,死皮赖脸的呀?这门坎儿迈了,就得长俺妈的脸。这啥事儿都得瞅着刀刃走,到裉劲儿时再勒掯不也解恰嘛!”二掌柜松口气地说:“这就对了。要不然,显不出咱大家子气,叫你舅舅小瞧了?哎,眼前这坎儿,看来有救了。”吉德很得意地说:“是啊!要贪小,那钱要拿了就个个儿封了个个儿的后路,缺钱时就不好再开口了。俺那舅舅那是财大气粗,有济贫的嫌疑。俺现在管他串换点儿,那是救急,支一竿子,至于俺还不还,他要不要,那就是两码事儿了。”二掌柜撇嘴地说:“大少爷,你是啥屎都拉呀?你舅舅只要肯借给你,他就没有往回要的可能,你信不?”吉德犯难地说:“俺正为这个左右为难呢,彷徨啊!”二掌柜长着音说:“没啥难的呀?打过来,打过去;再打过来,再打过去,这不就活了嘛,啊?”吉德眼睛一亮,“嗨哟嗬,俺咋就没想到呢,甘拜下风,姜要不辣就不叫老姜了?”二掌柜呵呵两声要走,吉德说:“这口张上见小舌头了,就指上了,太赖,没劲!你还是把钱大掌柜给俺找来,下晚黑儿,在明月楼。别的路都堵死了,或者差七差八的,摇摇大树,掉点儿叶子,再动那棵大树吧!”二掌柜说好,“有骨气,像个成就大事儿的人,俺没有看错你。哎大少爷,管顾听你一个人咧咧了,差点儿忘了,你‘爹’呀!俺接到你的电报后,他就没影了,谁知他藏的啥猫猫啊?这跟俺转悠悠地打埋伏,准是淘换钱去了。”二掌柜有些言未尽地说:“哎大少爷,那个‘爹’不认了?”吉德说:“认不认的,就一张窗户纸,谁捅啊?解铃还需系铃人,捅开俺妈妈那也不好交待,这得占理的捅啊?这层纸,捅破了反倒觉得别扭。灶坑里点火,亮在灶里,黑在灶外,锅里头热,锅外头凉去呗!反正,俺和俺爹妈都心知肚明了,心照不宣吧!”二掌柜说:“行!俺就跟你糊涂着吧!兄弟媳妇半夜钻大伯子被窝,谁也没挑明子?哈哈……”吉德心问:淘换钱?带着疑问送走二掌柜,抻个懒腰,心里亮堂了。

大梅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探个头问:“大东家,二掌柜走了,吃饭不?”吉德抬头瞅瞅墙上的挂钟,心说:不陪睡,陪吃顿饭吧!就对大梅说:“不啦。俺到小鱼儿那擓儿,和她一块堆儿吃。”大梅缩回头关上门,吉德有话要说忙喊几声,把大梅又喊出来,大梅问:“大东家还有啥事儿?”吉德走近大梅,嘻嘻哈哈地问:“啥事儿,你个个儿心里不清楚?”大梅脸一红,“大东家,俺咋的啦,啥事儿做错了吗?”吉德一板脸,正色地说:“可不是!彪九咋回事儿?”大梅心里突突的叫苦,忙辩白,“彪九?没咋回事儿呀!”吉德厉色地说:“还嘴硬?活菩萨就在你眼前,你还不拜拜?”

大梅偷眼瞄下脸上暗藏笑靥的吉德,心里明白了咋回事儿,再装糊涂就错过了机会了,也埋没了吉德的一片好心了,“大东家,这事儿还求你做主。俺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吉德明知故问,“你没说啥事儿,俺咋帮啊?”大梅腼腆地说:“就俺和彪九的事儿呗!俺俩好上了,你做主吧!彪九也乐意,俺也那个意思。”大梅说完,掩面关上门。吉德嘿嘿地对门说:“你个个儿把米都快烧成熟饭了,要俺这大师傅还有啥用,俺还卖啥谝呀?”大梅在门里说:“米只投了投,没下锅,就等你这大师傅下锅了,俺和彪九好烧火。”吉德推开外边儿房门,“大梅,那你和彪九就等着架火吧!”大梅猛推开屋门,喜呵呵地说:“你同意了?”吉德呵呵地扭头说:“你俩的事儿,俺有啥同意不同意的,你俩看好就行。”吉德走过窗户,就听大梅拉开柳月娥的屋门跟柳月娥高兴地喊:“少奶奶,大东家同意了!……”

吉德走出柳月娥小院,走一段鹅卵石甬道,拐进小鱼儿的小院,进了堂屋,二梅正要趴门招呼小鱼儿,吉德一把忙捂住二梅的嘴巴,拿眼神叫二梅别吵吵,俺逗逗小鱼儿。二梅扒开吉德的手小声对吉德说:“小心点儿,有点儿发酵!”吉德丢给二梅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背着手,挺着胸,昂着头,板着脸,迈过里屋门坎儿,一屁股墩在椅子上。小鱼儿正背着门,聚精会神地摆饰吉殷氏临走前给小孩儿做的毛衫啥的各式衣服,吉德屁股拍在椅子上的声音,倒叫小鱼儿吓了一大跳,惊惨的扭头,白哧脸地说:“咋啦你,蔫拉嘎唧的,进来也不吭一声?虎着脸干啥,好像谁欠你八百吊似的?吊小脸子给谁看呐,咱又没招你惹你,谁招你惹你,你找谁去,别拿咱硌牙?”

吉德瞥眼站在门口的二梅,她马上明白的吐吐舌头掩上门。小鱼儿说完讪讪地等下茬呢,吉德绷着脸还是没吱声,出气桶不掀了盖儿,小鱼儿找不着下口的茬口了。这么僵了一会儿,小鱼儿属伏天的天阴的也快晴的也快,看吉德脸上还绷得紧紧的,就心疼怜爱地脸上飞花地捂捧着鼓鼓的大肚子挪下炕,贴贴乎乎凑到吉德面前,“咋啦我的德哥?我那不是对你,我是在为二梅生气呢。快别这样了,我受不了你委屈。”吉德想笑又不敢笑,还打纥板的绷着,“小鱼儿,撒完气了?俺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小鱼儿委到吉德怀里坐在大腿上,“小鸡子放屁能有多大劲儿呀,撒完了!”小鱼儿说完,马上明白咋回事儿了。吉德这是怕她怪罪他昨晚回来没来看她上演的一出先发制人,装象插葱给她看,就小拳头捯着锤儿地捶着吉德,嘴上嘟嘟囔囔,“我叫你坏!我叫你坏!”吉德抱着头,哈哈地嚷嚷,“你个小蹄子,那两下子能瞒过俺吗?憋得俺呀……俺逗、逗你玩呢。”说着搂住小鱼儿,两眼瞪瞪地瞅着小鱼儿,随即又哈哈大笑。小鱼儿捂着大肚子也笑得汗颜残喘, “哎哟、哎哟”的直喊岔气了,肋茬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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