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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杯换盏开喝,殷明喜一向不胜酒力,啁了一杯,吉德替殷明喜喝了两杯。
殷明喜喝完,瞅瞅台上台下热闹哄哄场面说:“俺看看伙计们去。那个事儿,过完年,找个日子,咱们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大德子,你陪陪叔叔们。”
“这小子啊,能替你大舅喝,来咱俩喝。”殷明喜离开后,高大喝上来了酒劲儿,对吉德说:“啊,我听说你小子,赊老鱼鹰那帮打鱼的几十爬犁大鲤子,你三捣腾两折腾的,就给你大舅倒腾回来那老些皮子,真乃初生牛犊子不怕虎啊!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窥见一斑见全豹,了不起呀!来,几位掌柜的,咱敬后生一杯,不,三杯!”
“在座的都是俺的前辈,俺那点儿孬咪不足挂齿,见笑了,见笑了!”吉德手擎酒杯,拱手着说:“来,俺敬各位叔叔一杯!”
“来来,后生可畏!咱们喝。”
“你大舅这人哪,咱就是斗不过,咱得服人家。”高大喝抹嗤瞪眼的冲吉德翻愣眼嗙哧,“你看,我们这些同行都商量好了,要连起手来和你大舅唱擂台戏,对着干。可他一个分吃鸡蛋糕的典故,就叫我们的结盟秃噜扣了,转眼的事儿,就******土崩瓦解了。******,你大舅就会做人,谁谁都得服啊!那心胸宽着呢,大海都能装得下,还能把喜马拉雅山装进去。我背后没少戳他的脊梁骨,他不知道?他是千里嗅,啥闻不到嗅不到?他装孙子,不忌恨我,还把我当哥们。人哪都怕敬!人家拿你当人,敬你三分,你得拿出七分来,反过来,那还叫人哪?”
“大少爷,你別见怪,他说的也是憋屈多年的心里话。”三娘们掌柜的娘们腔娘们态的咧喝的,指着高大喝冲吉德说:“高大掌柜,一喝就磨唧唧的,啥唬嗑都敢嗙哧,啥唬话都敢掏饬,要不咋叫高大喝呢?一喝多,就冒唬!”
“三娘们,你不是说我冒唬吗?我今儿个跩个跟头捡个明白,就冒唬了!”高大喝红燥个脸,瞪着泛泡的鼠角眼,呼煽着朝天的大喇叭鼻孔子,抠哧哧的从紧绷箍身的皮马褂兜里,抠出这两个黄麻布纸的信封,嗷嗷往桌子一摔,“这啥玩意儿,瞅瞅,啊?就这不足十拉钱儿的破纸片子,把我心都快堕到屁眼子外了?”
“这啥呀,不就两封黄纸黑字破信吗,瞅你个个儿浪屁的,猪八戒都吹成美人了,这值得你高大掌柜这么义愤填膺显摆吗?”高大喝抹搭下二皮子掌柜,拿起桌上的信封惦惦,“这有人想杀鸡取卵涸泽取鱼。哼,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谁呀,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当枪使,我还没长那个脑袋?”二皮子掌柜看高大喝如此含沙射影,好奇的从高大喝手里拿过信封一瞅,乍舌的“妈呀”抖落在桌上,“这、这,上告信!”
“上告信?往哪告?告谁呀?”三娘们拿起一看,一字一眼的念道:“黑龙镇警察署,警长马六收,没落款,还是匿名啊!啊,还一封。吉林省三姓镇守使衙门,镇守使大人亲啓,也没落款,又是个匿名的。这字体像、像邓……哎我说高大喝,你喝多了吧,这告的谁呀?”
“哈哈,锥子得磨才尖溜,片刀得杠才飞快,看个信封就够有人吓出屁来了吧?你还问那信封里怀的谁的孩子干啥,还那干爹又是谁呢,咋那么好锥尾巴根儿呢?”
高大喝这个人,粗咧呱哒中透着精细精明。他耍这一手,明里是喝多了,兜不住事儿,冒唬!那是迷惑人。他心里揣的是,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把一切该发生的事情还给蒙在葫芦里的人,糊涂庙糊涂神,把这惊天动地的大案糊涂了。他算计,殷明喜是个有城府的人,见了这封信一定在背地里感恩戴德,当面会牙口缝不欠就当没这档子事儿,更不会火冒三丈找邓猴子吵吵巴火的,一定会压下来。邓猴子那边呢,他要过问,我就说信已交给邮差。我喝多拿出来吓唬殷明喜的只是怕邮差认出是邓会长字体换下来的信皮,搪塞一时是一时,露了也没有对证。我就说,那邮差早叫殷明喜使钱收买,信是石沉大海了;或者说,殷明喜听信后,在衙门里上下活动,使上钱了。嗯,我再把邮差那擓使上钱,谁又能证明信我没交给邮差呢,谁又证明信寄没寄出去呢?你邓猴子再精,也没有卖的精。邓猴子他想个个儿抻这个头,他还没那个胆?这本来就是捕风捉影查不实的事儿,也就是搅和搅和。如果邓猴子真想个个儿抻头,这叫殷明喜擀面杖认起真来,拿这封信邓猴子的真迹就可反告邓猴子诬陷罪。那时邓猴子一臭名远扬还能奈何我咋样,殷明喜还不感谢他这一大人情,那往后啥事儿不好处了,别说分点儿鸡蛋糕啊,就是分个羊大腿,殷明喜都得送到家里去,还得磕仨头。另外,还有一个深层的东西,这封信要当真寄出去,不管咋样也会把大伙儿从殷明喜口中挤出来到嘴的鸡蛋糕搅黄菜了。这挤出来的鸡蛋糕,论铺子大小的实力,论工匠师傅的技艺,咋的我都得分个大头。这半斤八两,哪头大哪头小,我不得塞子过一过呀?就像邓猴子糊弄我那样,把订单全拿过来,我从钱财实力、从皮子供货渠道、从工时量上,我也承担不起这大订单呀?最后还不得拱乎让给殷明喜呀?他盘算好了,拿回两个信皮凑到近眼前,冲信封“呸呸”两口,大大方方的递给吉德,“大少爷,你大喝叔信得过你,你保管着吧!”
“这,高大叔?俺……”吉德觉得高大喝这样做太唐突,上告信他不告了,叫俺保管,啥意思呢?啊,吉德马上寻思过味了,这上告信不是高大喝的主谋,背后还另有其人,他是叫人当枪使了。嗯,八成……一定与俺或大舅有关。否则,就不会交给俺,这是管俺要一个人情啊!他这是当大伙儿的面点出俺不是没有疖子的松木,背后有人抓住俺的疖子捣俺的鬼,挑明白我高大喝不干这事儿,你们都得殷明喜的好处了,谁也不要干;另一个是表明我高大喝做人光明磊落,被人唆使了,我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你这猴了?人中有鬼的人,谁愿溜须舔腚幕后指使的人,谁就舔去,我高大喝不做那不仁不义的人,反水了!再者,也是对殷明喜的分鸡蛋糕的回报,送回个人情。“高大叔,你喝多了,別弄丢了,俺替你拿着。”
“哈哈,这就对啦!”高大喝拍拍吉德的肩头,“脑子够使,小爷们!过年了吗,送啥礼不是送啊,大叔这个礼可不轻啊,纸薄情义重!老理儿呢,长辈都要给晚辈压岁钱的,我这压岁钱,一纸抵千金哪!大少爷,你该干啥干啥去,我这要看戏了。”吉德说俺去招呼一下伙计们,就离开了。高大喝对各掌柜说:“哎哥们,殷大哥这顿杀猪菜没白吃,还分着了鸡蛋糕,咱这回可以过个消停年了。来咱们边吃着杀猪菜边喝着,看看二人转这热闹玩意儿,待会儿回去好祭老祖了。”
二皮子一向捧邓猴子的大腿,这是局内人都清楚的。高大喝这一冒唬,从信皮字体上看,明显是邓猴子的笔迹。这信一定是邓猴子杵咕高大喝告谁?嗯,邓猴子对殷明喜最看不惯,恨他板板的不听摆楞,老吹毛求疵的,不把他这个会长放在眼里。可又抓不住殷明喜啥把柄,搬不倒他,只好忍气吞声的当面奉承,又不好公开撕破脸皮闹对立。如果和殷明喜闹掰了,那就更不好驾驭其他商家了。邓猴子那背后可没少唆使旁人下绊子,下的绊子可不当屁使。这回这上告信,会不会又是邓猴子叫高大喝使坏呢?嗯,可能!邓猴子背后使坏从不个个儿抻头,怕露馅,遭人忌恨,树敌!他多暂都是苍蝇叮住你心里想的恨谁的鸡蛋缝,从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叫你伸头。出了事儿,自然谁出头椽子谁扛着,他无事儿人一样,还当中间人斡旋,谁也不得罪,两头落好人。这是看能捞你,粘豆包不沾他帘子的边儿。要是瞅能呱哒上自个儿,那他就兔子蹬腿踹你几个窝心脚,往死里整你。那这信里告的是谁呢?高大喝历来和殷明喜有隙,面和背不和。从高大喝怀里掏出这信来,那一定告的是殷明喜了。那高大喝咋会把个个儿和邓猴子连手作损殷明喜的证据交给殷明喜本人呢?是喝多了吗,还是另有隐情借醉酒把真情故意吐露给殷明喜呢?啊,这招真毒啊!这是昭然若揭,公开挑明我是被人逼迫利用了。高大喝这招高啊!一是把邓猴子出卖了;二是又做了好人,把殷明喜交下了;三是这工劲儿殷明喜这分鸡蛋糕之时,冲高大喝这大人情,还不多分点儿呀?出卖一个邓猴子,换来的是一石三鸟的好处啊!高大喝呀高大喝,你真不是凡人哪?一天看去醉醺醺的,心里这韭菜是一喷比一喷出数啊!在高大喝这种人面前,我还是先装孙子吧。这事儿我还是先别告诉邓猴子,等他知道了问起再说。这工劲儿去告诉邓猴子,这些人一准认定是我说的。那这鸡蛋糕还想得不想得了,能分到我手里了吗?高大喝敢公开摔这信又亲手交给吉老大,这就是叫号,就不怕我告诉邓猴子,就知道我这时候不敢告诉邓猴子去。谁都知道拔橛子的后果,我能因小失大吗?我又不是你邓猴子养的一条狗,干啥玩意儿非得显勤儿告诉你去呀,我咋那么不值钱非得舔你那个臭腚啊?交一个,得罪一个,系大疙瘩的事儿,我才不干呢。
二皮子想到这儿,绕绕的凑到高大喝近前,跟高大喝碰着杯套着近乎,又表白个个儿心境又吹捧地说:“高大掌柜就是高,高人!不能叫一条鱼搅和一锅腥啊?这事儿要搁我,也会跟高大掌柜一样,就摔******。”高大喝啁下酒说:“我明白你小子啥意思,要不咋叫二皮子呢?头皮滑,二皮子涩,见利忘义了啊?”二皮子说:“高大掌柜那话说到哪去了,我跟定高大掌柜的了。你往哪歪脚,我往哪错步。你说打鸡,我不撵鸭。你放屁,我接着。今儿这事儿要到那个人嘴里,你可別挑上我?”高大喝拨拉着二皮子,“去去,你別耽误我看《******》,正叫劲儿呢!哎二皮子,一颗耗子屎,你搅不了一锅粥?我高大喝就不怕你这个,你也不敢!有千里嗅牵着你牛鼻子呢,我怕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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