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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厨子。大头猪!’
小哥仨不约而同的从心口里同时喊出惊诧。
就瞅厨子,在前边儿十几步远的道旁儿,一棵大擗胯楸子树下停下来,磨了一圈儿,又寻觅往回走来,个个儿嘴上磨叽不停,“哎咋的啦,才还瞅见仨黑影呢,这屁大功夫眨眼就不见啦?”又着急的轻声喊:“喂,小爷们,咱的亲祖宗,我是大头猪啊,快出来吧!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爷们,不能眼看你们掉进窖黑瞎子坑里不救啊?我虽入伙当了胡子,那也知道啥是善啥是恶呀?这山挨山的麻达了,一个月你们也转不出这噶达去呀?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又没带吃的,你们可咋整?我是给你们送吃的。大头坏透腔了,这个挨千刀的,明着帮你们,实情是黄鼠狼放鸡跑,给他狼爹老狼送人情啊!我知道你们就在这跟前儿,别猫着了,咱求你们快出来吧?”吉盛拽着吉德说:“大哥,不能出去。你别看他拎个大包袱,那手还拿个大菜刀呢。是圈套,是陷阱!”吉德说:“你俩儿别动,俺去!”说着,扒开蒿子走上前,“喂,大头猪!你咋有好心来了呢?”大头猪哭腔地说:“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可猫上你们了。快,这是一包吃的。花齐着吃,够三五天的啦!”说完,就拿拿菜刀的手,招呼吉德接过包。
荒荒的刀刃暗光,吉增见了,误当厨子要伸手,一个大鹏展翅跃出高蒿,紧接着一个空翻,一手夺下大头猪手里的菜刀,又一个扫裆腿,把大头猪撂个实实成成的腚墩儿,大包甩出去一丈多远,醢在高蒿丛中张望的吉盛头上。吉盛“哎哟”的一声绷向头,一个大包秃噜滑向地上,一股肉香味窜进吉盛的鼻腔里。
“干啥玩意儿你们这是?屁股都墩两半子了这个?好心没好报,狗咬……”大头猪咧咧的挣扎肉身子要撑起来,吉德上前拉大头猪的一支胳膊往起拽,吉增却一只脚踏在大头猪的肩头上,拿菜刀背逼在大头猪的肉脖子上,“起啥起,你说谁派你来的?”大头猪扭着肉头反问:“你说谁派我来的你说?我他妈的知道谁派我来的就好了?妈的,我这不是掐茄子找大锅,个个儿找挨炖吗?”吉盛绷个大包赶过来说:“大哥、二哥,这真是一大包的嚼裹。咱错怪了厨子大叔了?他真是好心。”吉增收起菜刀,撤下脚,“哼,好模好样的,恶狼不吃肉,改吃草了?真是他娘的小鬼洗心革面,当菩萨,还真有那好心,俺想不出啊?”大头猪被吉德好不容易拽起来,哼哼的扑拉屁股上的灰土说:“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长呢,哪嘎没好人呐?我家那大小子也赶你们大小了,拿心比心,咱的心还没全叫狗全吃喽!好,我也算将功抵罪了。你们快走吧,等三夫人他们反过腔来,一搜山,那麻烦可就大了?哎,那把菜刀,是我切肉剁骨头用的,刀口可好了,飞快!你们拿着道上用,碰着坏人野兽啥的,也能抵挡一阵子。对了,这还有一盒洋火,老金贵了。这是大当家随手抽烟撂在灶房案台上的,我就眯下了。这,你们拿着,天冷了,拢个火啥的。啊,道上小心。我是耗子尾巴上的疖子,没多大脓[能]水,帮不了你们啥大忙。就这么着吧,我得走了。待长了,怕被他们发现了。小爷们,有出息啊,好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黄县人也有好的,你们啊,就是那好的。”吉德心像叫醋泡了酸酸的,想抱大头猪大哭一埸。他含着热泪,望着跌跌撞撞远去的大头猪的背影,“大叔,谢谢你了!”大头猪一扭脖子,丢下句匪夷所思的话,“谢啥呀?哎听我说,黄屎裹巴人,那是外表,三夫人没那么埋汰,人干净着呢,障眼法,那是做给大善人看呢?勾心斗角啊!”吉盛望着黑夜中逐渐模糊消逝的大头猪身影,头靠上吉德的肩膀,感动得抽泣,“大哥!”吉德搂着吉盛,拍拍说:“恶善一念之间,胡子也不都是蝎心蛇肠,也有善良的。大叔虽对咱们使过坏,那是胡子的惯性。砂锅煮驴头,皮肉烂了,嘴还硬!对咱们这样的陌生人,不使坏,心态就失衡,就闹心,你一旦刺穿了他的小把戏,抓住他的小辫子,蛇打七寸上,他就会服贴你。僧佛之变,蛇龙之修,就会善心良知大发。嗯,大叔就是这样的胡子。骨子里还透着庄稼人的纯朴厚道的性子,只要你斗得过他,那点儿邪性劲儿就懈怠了。咋说,咱们得谢谢大叔啊!没有他,咱们真得挨饿了。”吉盛抽达说:“大头跟大头猪这两个人,一个为个个儿,偷鸡不成,蚀把米,放了咱们;一个为虎作伥,发泄个个心头邪火,加害咱们。知耻而后勇,又良心发现,雪中送炭,救咱们于水火。唉,人呐,都八卦!大叔回去会咋样呢?”吉增催促的讥讽说:“你这不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搬进自个儿家嘛,管那闲事儿干啥?个个儿小命还攥在阎罗王手里呢,快猱吧!”吉盛抹下眼睛,提醒吉增说:“二哥,那块儿大烟膏子可搁好喽,别枉费了大头的一片驴肝肺的‘好心’?”吉增嗯声,“那是钱哪,俺又不抽,你傻呀?”
吉德有心事儿地叹口气,似有惋惜,“三夫人这绝代佳人,这是活龙活现的吧,没错是不,咱瞅真真儿的?你看啊,掉屎盆子泡澡,谁不得捏鼻子呀,不会像胡子所描绘的那样埋汰吧?夹在肯綮(qing)之间,一个纤弱女子又能咋样呢?人言之戏,砧板之物,芙蓉出水根在污泥中,谁不拿胗儿调侃而慰邪心呢?俺认为******说的陈硕真文佳天下第一女皇的暗喻,是说三夫人卧薪尝胆,以负隅一搏。她明色,暗蓄志,相中咱,蔓腕意,是想拉咱入伙啊!大头他为啥有那么放了咱们,酸溜溜的醋心,瞎扯淡,他有那大胆儿?大善人心不善,敢砸三夫人的明火,会有菩萨心肠?三夫人一个洋学堂的洋学生,又纯情于同窗好友,能心甘吗,这是有人背后授意呀?这胡子窝里,凰砸凤,又来个凤戏凰,藏龙心,泥溜够子(泥鳅)兴许翻大浪,早晚得像******说的,又一个穆家寨啊!”吉增横横的撇一句,“大哥,你还有吃天鹅肉的心思,省省吧?”吉德心瓣膜不透气的唉声,从吉盛手里拎过沉甸甸的大包裹挎在肩上,前头走,吉增拿着菜刀在后,吉盛居中,小哥仨一头扎进黑朦朦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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