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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山看时候不早了,喝的闹的也差不多了,妥滑的对大老孙说到外面瞅瞅牲口,添点儿草料。大老孙跌跌撞撞跟了出去。大毛、二毛拽起昏昏沉沉的吉盛,缠着要他跟他俩到西屋去睡。吉盛搭着两小家伙肩头去了西屋,衣服也没脱,一边儿一个,搂着大毛和二毛做起了大春梦。

吉德和吉增,一脚高一脚低的出门到院外解手,大熊跟傻哥膀摽膀的出了屋,咧咧呱呱的出了大门,傻嫂拎个洋炮撵出来,喊着,“孩儿他爸,你送大熊把洋炮带上啊,回来一个人,遇着点儿啥咋整你说?”傻哥哈拉个嗓子叫叫,“你这老娘们咋那么多事儿呢?怕啥怕,有啥好怕的。我这酒气能熏死一头野猪,你信不老婆?”傻嫂把洋炮挎在傻哥肩上,嘱咐着,“枪药下晌装的,潮不了?小心别走了火,搂上大熊的‘小媳妇’?”傻哥推着傻嫂说:“别婆婆妈妈的,进屋去吧外头多冷啊?我要、我要搂火,大熊能干吗?任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我懂!甭吃醋了啊,回吧你?”傻嫂叮上一句,“回来睡呀!不行死在那噶达又喝上了啊?”吉德和吉增站在木杖子旮旯里,提着裤子,看见傻哥回手搂着大熊大声唠叨,“大熊咱走。妈的,不是我吹着唠,你傻嫂对我十个头的,我做梦她都看着我,恐怕有娘们在梦里勾引我?那回我梦里,正和前头儿丁猎头小老婆亲热呢,你傻嫂‘啪’的照我脸就一巴掌,把美梦给打飞了,嘴巴肿了好几天?我一激眼,你傻嫂说的话,没把我乐死,哈……说打蚊子。这扯的多圆乎,赶牛叉拿楦头楦的圆了?有天我在去前边儿的毛道上,碰见丁猎头那个小老婆,她还觍脸问我脸是叫黑瞎子拍花子了?我气哼哼的说,都怨你?那小老婆真是狐狸精脱生的嗳,不仅没生气,还冲我笑哧咧的说,怨我就对了?你说,恬不知耻吧!”大熊咧着嗓子说:“你别惹乎她?丧门星!我上回就捏她一下脸蛋儿,叫丁猎头多熊我两张狐狸皮的捐税?”傻哥唬操地说:“我尻!那你不给他一枪?”

……

后半夜,天快亮了,窗外面特别黑,傻嫂一摸被窝,空的。傻哥没回来?她心激淋一下,心里骂句,‘又死在那喝大酒了?’她从褥子底下摸根白头火柴,往炕墙一划,哧溜点着墙洞上的生玻璃花瓶油灯,披上夹袄,给灯罩上玻璃罩,端着灯出了门,四下照照,除了风吹树木呼呼的动静外,再就是马嚼草料的声音。傻嫂不见狗出来,心里就画魂儿。她轻声叫着,“大黑!二黑!”没有狗的动静。她在院里遥哪找个遍,也不见狗的踪影。心想,备不住跟傻哥去了?她到马棚转一圈儿,一瞅没了大青骡子跟大老孙驾辕的枣红马。这下子,她心揪到嗓子眼儿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来蟊贼了!她慌里慌张的往屋里返,脚下一绊,低头一看,两条大黑狗睡得呼呼的,“吃蒙害药了这个是啊!”她慌手慌脚的跑回屋,在外屋灶间手按心口,定定神,蹑手蹑脚进了西屋,轻轻拨拉起关青山跟大老孙,没有惊动吉德和吉盛哥俩,到了外屋,傻嫂轻声说:“来‘砸窑[打劫]的了!偷了大青[骡子]和大枣[红马],别的啥也没动?”

关青山跟大老孙一对眼色,回西屋拎起老毛子双筒洋炮,上了子弹,跟傻嫂到了马棚,四下一挲摸,有把尖刀关在马槽木柱上,关青山拔下来,展开黄草纸一看,夹着一根老鹞子尾毛,上面写了八个扭其八歪大字,“顺道借两匹马一用。”落款画个老鹞子,旁边写个“爷”字 。关青山看了抬头说:“鹞子岭绺子人干的。看样儿,是顺手牵羊,没有打眼儿?看这槽子里的草料,都吃的差不多了,再看这两条狗睡得这个死性,走没多大功夫。傻哥呢?”傻嫂说:“送大熊没回来。八成留下又喝上了。换常就这样儿?我说他多少回了,就是不当耳旁风?”关青山一拍大腿,“坏了!大熊捡的那小娘们准是绺子逃出来的‘肉票’,叫胡子码踪了?大老孙走,看看去!”大老孙为难地说:“就咱俩儿,破财免灾吧?去能咋的,还不眼瞅着?”关青山说:“老哥,救人要紧。妹子,你去前后院,招呼下在家的猎手,都摸到大熊家,见机行事。”傻嫂点头应承。关青山拉起大老孙就走。

关青山对这噶达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大熊家在北边儿靠山坡上。走到半道儿,就觉得背后有两个人影跟着。他想准是傻嫂招呼的猎户跟上来了,来的好快呀?到了大熊家杖子外,屋里灯还亮着,大青和大枣两匹马还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关青山对大老孙点下头儿,鸟悄地摸到窗下,就听有个人说话,“哥们,差不离就行了,还没稀罕够?”又有一个人嘘嘘喘着大气搭话,“够啥够,老子憋两来月了?”另一个说:“天快亮了,该走了?”那个说:“你别催呀哥们?我偷马,才回来多大会儿呀?敢情你……”这时就听傻哥喊:“****妈的,你俩是人不?那么个小娘们,就你家妹子,你们也这么的啊?”

“叭叭”两大耳光又“当”的一脚,“你他妈的,‘窝得嘎[俄罗斯人喝的一种酒]’揍的熊玩意儿,叫你不花钱看西洋景,不便宜你了,你个臭傻子?你再张嘴,我叫你跟那哥俩儿一样,胸口开天窗,傻玩意儿?留你,就是想叫你入伙,你别不识抬举啊,消停的?”傻哥大骂,“去你妈的,滚犊子!我有家有业的,干那缺德事儿呢,伤天害理!你们死都不得好死,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剁成肉馅喂狗?”那人嘻笑,“哈哈,喂狗?全圩子的狗都叫我们蒙汗倒了,喂你啊?”

关青山用舌头洇开窗户纸,拿一只眼睛往里看,北炕一个胡子,压着小女人。另一个胡子,手里拎着十响镜面匣子,一脚蹬在炕沿上,端着酒碗一会儿吱啦一口。南炕绑着大熊跟二熊,身上净是血。炕墙旮旯地下,坐着的傻哥一脸的血,被从后面反绑着胳膊。关青山刚要起身,大老孙拽拽关青山。关青山看有两个人影摸进外屋门里,随着“咣当”一声创开门,“叭”的一声枪响,关青山冲进屋,才看清两个人。

啊,吉老大、吉老二?

这时关青山看到刚才站在地上那个胡子,胸口冒着血倒在地上。北炕另一个胡子,已被吉德从小女人身上拽下来,摔在地上。吉增嘿嘿的一声冷笑,看两眼炕上的小女人,他愤怒的眼都没眨,照那胡子就是一枪,打得一蹦达,蹬哧抻巍几下,就鳖咕了。

这一切,惊心动魄,不容人遐想,快得叫身经百战的猎手关青山和大老孙,都看傻了眼。

几个陆续到来的猎户,冲进屋里,拿洋炮筒顶着吉德和吉增。看着眼前的场景,惊吓又惊诧,一脑袋的雾水,七嘴八舌的问。

“咋回事儿这是啊,谁跟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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