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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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才知道，老掌柜的是个好交际，又善识人相的，好义善施的明白人。不像有一些满人，穷困潦倒，还在人面前穷摆骄奢淫逸、浮夸华噪的臭架子。这人务实，好交！

“才金大爷所谈鸿猷(you)高策，尤如羚羊挂角，叫俺小字辈儿的自叹不如啊？”吉德给金大爷装好一袋烟，又点着了，“俺空有鹏鹄之志，不知囊中羞色如何淘得第一捧金，解燃眉之急，还求老人家指点迷津？”

老掌柜的吧哒吧哒几口烟，略有所思，长篇大论开了，一展他的才华博学，“咱这噶达处处都是宝，就看你找不找。活泛活泛心眼儿，须微吃点儿苦，就是来钱道儿。就说这松花江吧，满语叫‘松啊察里乌拉’，天河的意思。一股子，发源于长白山天池。天池，就死火山口。还有一股子，发源于大兴安岭的伊勒呼里山麓，全长两千多里，在临江洲（同江）注入黑龙江，流入大海，进入太平洋。松花江跟黄河不差上下，排老三。松花江里，鱼是海了去了？江水炖大鲤子，嘿，一想都淌哈喇子，那叫一个香啊！娘们口水，巴子溷水，嗨，哪比去呀？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啥鱼没有啊！数不胜数，我跟你叨咕叨咕，三花有鳌花、鳊花、鲫花。五罗有哲罗、发罗、铜罗、鸭罗、胡罗。还有鲤鱼、鲟鱼、鳇鱼、草根、鲇鱼、胖头、鲫鱼、导子、擀条、怀头、大马哈、虫虫、细鳞鱼、鲢花、狗鱼、黑鱼棒子、王八、白鱼、马口鱼。还有那不起眼的老头鱼、泥鳅、亚不刹、白漂子、嗄伢子、川丁子、黄姑子、柳根子、七里浮子、吐籽鱼、牛尾巴郎。开江鱼，最鲜美，不腻口，就金贵了。一个大铜子儿，才买个斤八的。那一条，都十斤二十斤的，得银子了吧？凿冰窟窿的封江大鲤子，那也是一绝。封江鲤子赛天龙，大锅炖鲤炭火红，细嫩白鲜不流油，万里飘香味无穷。哈哈，这松花江大鲤子，那叫个金不换哪！白话啦这个。这江鱼里，要说最珍贵，要属与恐龙同时代的，千百斤重的鲟鳇鱼了。最小的鲟鳇鱼，也有几十斤重。胗、心、漂儿、脊骨、筋（脊椎里抽出的）、鼻子（脆骨）、籽（小黑粒儿）、皮等八件，白扒鳇鱼鼻子最上讲，生吃鳇鱼籽酱最营养光鲜。夹一粒鱼籽，你放在舌尖上，搁上颌一抿就化，无腥味。美哉！鱼起汛那会儿，鱼就齉喷了，打下来吃不了，一铜子儿买一大号瓦盆子。烂的、扔的、喂猪喂鸡喂鸭的，全糟尽了，白瞎老鼻子了？不这样咋整，吃不了冻不了的，大热的天。就勤快点儿的渔家，晾晒一些儿，赶上阴雨天，晾啥呀，全发霉变质沤臭了。物以稀为贵嘛！冬天晚儿，打冰眼，拉大网，整上那鱼可冷鲜了，市面价格比夏天晚儿贵多了。一行有一行的死眼儿，打鱼的就打鱼，打上来往滩涂上一撇，卖鱼的小商小贩，挑挑捡捡，剩下的，谁愿捡便宜就捡便宜吧，白给！小商小贩，有推独轮子的，也有背篓的，大都就近吆喝，卖不了的，拿回去明儿再卖。反正冬天，也不坏，着啥急上啥火呀？大鱼行呢，夏天有冰窑，倒腾都往大都市倒腾。该吃着鱼的，老搂个鱼篓子吃鱼，不觉新鲜。可这里就出买卖了，卖鱼的大盲区、瞎腚眼。大山里、偏旮旯子、边溜子，没江没河哪来的鱼呀？就是山沟子里存那点儿溪涧泊水的，能有多少小鱼丁儿呀？就有也是那叫‘冷水鱼’，一豁豁长，不禁吃！‘犇(ben)羴(shan)鱻(xian)’之鱼上也。我去过你要去那c的江北东兴安岭，也叫小兴安岭。那的人，大深山里，有的年八辈没见过鱼长的啥样儿，还以为是麒麟怪物呢？这冬天晚儿，封江鱼，要弄那噶达去，啊，那银子哗哗的，还愁啥呀？”

吉德听了，直点头，打着心谱。

老掌柜停顿沉思了会儿，旁引佐证的讲了他的所见所闻。

那年，我比这早一点点，去的小兴安岭。那工劲，你钻进那深山老林，一揽无余的崇山峻岭，广袤森林，山涧川流，小溪涓涓，千姿万种。枫叶红了，白杨叶黄了，桦树叶黄白了，古松叶老绿了，老榆树叶子掉光了，灌树叶子缀斑了，梨树上梨果掉落了，万山层林尽染，挂上老秋的苍凉，迎接严寒的悲壮，讴歌另一个春天到来的妩媚。逶迤巍峨的小兴安岭，比三山五岳毫不逊色，更显北国山林的古朴深秘，粗犷豪迈，宽敞阔绰。